一番酒肉之后,李子期他们同几个百户,已经开始亲热的称兄道弟了。
尤其是知道徐武和沈庭都是出自烈火流云鲁家军之后,更是连最后一点隔阂都没有了。
十八娘和程处英到底是女郎,不太适合扎在这男人堆里头饮酒,便径直的归家了。
等到夜色降临,远山层叠,烟雾缭绕,仿佛要直上青天,天地几乎都融为了一体。
十八娘换上夜行衣,与西屏一道出了门。
这松州的小巷子弯弯曲曲的,一个转身便不见了踪影。两人也没有挑灯,转来转去,竟然又回到了宅子前头的回春堂里。
“咚,咚咚咚,咚咚”,一连敲了六下,那小角门裂开了一条缝儿,从里头伸出一只白嫩嫩的手。
西屏将玉牌放了上去,门开了。
十八娘和她一个闪身,快速的走了进去。那里头乌漆麻黑的,刘管家恭敬的站在一旁,哪里还有白日的跳脱与利落,竟是沉稳不已。
一开口,说的也是范阳话,毫无半点蜀地口音。
“小娘,这张司马守成有余,毫无上进之意,是以不作为。张家在此地世代经营,那张问天张大人,与他们家也算是攀得上亲的关系。张家富足,唯有一事烦忧。张家三代单传,可是到了张司马这一代,却只得了三个女儿,娶了一屋子的妾室,无一能生出儿子来。”
十八娘点了点头,“那刘长史呢?”
“刘长史出身寒门,眼界狭窄,但是在农桑之事方面,是个能吏。先前里,刺史大人也都是把庶务交给他来管理。”
“知道了。你且在松州替我寻个铺子,我要屯粮,对外就是做米粮生意。另外,之前东珠传信,让准备好的衣甲准备得何如了?”
刘管家皱了皱眉,“小娘,问句我不该问的,这府军都是自带粮草和军备,怎地还需要小娘和世子准备?”
十八娘笑了笑,“以备不时之需,松州不久将有一场恶仗要打,日后也指不定会被围城,咱们手中粮,心中不慌。”
刘管家郑重的点了点头,“小娘,现在要去看那人么?都准备好了,只要小娘一声令下,我们就神不知鬼不觉的把人给放了。”
两人说着,下到了地底下,弯弯曲曲的密道不知道走了多久,又来到另一处密室里。
十八娘伸头一看,只见那李子芬正在里面呼呼的睡着,甚是香甜。
天底下怎么可能有那么巧的事情?李子期想要出长安,恩科就突然全是世家子上榜了,张问天明明是天子心腹,怎么就突然跳出来三问赵义了,李子芬更是好巧不巧就失踪了?
这么一连串的事情,看起来好似并无关联,实际上都串成了一条线,为的就是给李子期一个正当的掌握兵权的机会。
这种线当然不会是天生就有的,只能是人为的。
现在这个机会已经有了,那么李子芬也该出去履行她的使命了。
“我不是只叫你们暂时抓了李子芬么?怎么还闹出了战事,伤亡惨重?”
刘管家冒了一脑门子汗,“您就是给我九条命,我也不敢挑起吐蕃和大楚的战争啊。当日我们按照您的计划,准备去抓人,扣上两日,等急报去了长安,就将公主放了,时间短的话,送亲的使臣一定会替公主遮掩,吐蕃不会知道,闹不出什么乱子。
“不料还没有动手,德城公主的送亲队伍就遇袭了。我瞅着那些人身型健硕,脸有红晕,应当是吐蕃人乔装的,为的就是杀了德城公主,借机挑衅。”
“您别忘了,那吐蕃已经有一位荣阳公主了,她最是清楚不过,大楚天子压根儿没有德城这么一个女儿,不过是拿个庶女来糊弄吐蕃罢了。当时场面极其混乱,我们的人趁乱抓了人,之后就一直让她昏睡着,片刻都不敢轻举妄动。”
十八娘松了一口气,如果是这样,那她也算是歪打正着,就了李子芬一命了。
人总是要放的,只是该怎么放,在什么时候放,都是要有大讲究的。
十八娘对着刘管家轻声叮嘱了几句,刘管家面不改色的点了点头,“诺”。
等十八娘归家之时,李子期尚未回府。程处英意犹未尽的耍着鞭子,而在灯火通明的大厅里,张问天正端着茶盏,悠哉悠哉的喝着花椒茶。
“一喝这花椒茶,小生就活过来了,李夫人可要饮一杯?”
十八娘摇了摇头,她可喝不惯这个味儿,吃点人唇舌发麻。
“张大人不能坐马车,当年是如何从巴蜀跑到长安去赶考的?”
张问天猛然摇了摇头,“难怪你要同我说肉糜的典故。你不知道这世上有一种动物叫驴子么?骑着小毛驴儿,拿着书卷儿,最是惬意。”
十八娘有些囧,她哪里知道张问天会晕马不晕驴?
“此番多亏了张大人相助了?”
“我不知道你们究竟为何要到这里来。我只不过是照着恩师的话做的,李子期虽然讨厌,却也是我的同门师弟了,我为他做出一些牺牲,就算是见面礼了。只不过日后我就可不会留手了,我是监军,若他犯了错,我绝对会立马上折子,参他一本。”
十八娘笑了笑,“理应如此。”
当日她给张问天去了一封信,求的不是别的,正是求他为李子期引荐镜湖先生。
如今科举才兴起,真正的寒门子弟,能读上书的那是少之又少,更别提考中了。这张问天却是个有气运的,拜得世外高人镜湖先生为师,方才有了今日之地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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