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累死我了。”他一开口就是抱怨:“邮政那边都是一群老狐狸,什么都要占便宜,要不是以后境外只能走ems,我理都不会理他们,我爸也是脑子烧坏了,搞这种动作,把人都得罪光了……”
我耐心地让他把下巴搁在我肩膀上,听他喋喋不休地抱怨。他身上风尘仆仆的,难得看见他穿正装,肯定是去开会了。都这么晚了,大概是忙了一天。
他的话我听了个半懂不懂,但也知道是和海关有关。
以前他不过搞些小打小闹的东西,郑家家大业大,名下也有些生意,他前段时间就在弄那些。但海关才是根本,官场上的事,盘根错节,牵一发而动全身,没有十年阅历根本玩不转。就连郑野狐,也是在他母亲心脏病严重之后,才慢慢接手过来。
但听他话里意思,郑野狐似乎把海关的事让他去谈。这让我有点惊讶。
“这些事不是该你爸爸管的吗?”我摸了摸他头发,似乎打了发胶,也是,去开会的话,他平时那副fēng_liú潇洒的派头肯定是不行的。他进门我都没细看,想必现在造型有点像个小老头。
“他想躲懒呗。”他打了个呵欠,也揉了揉我头发。把沙发上的枕头扔开,直接倒在了上面,他是横着躺的,踢飞一只皮鞋。弓着腿,手臂枕着头,又打了个呵欠。
郑野狐虽然看起来懒散,人却并不懒,我知道真正原因他不想说,也就不再问了。
“你吃饭没有?”
他躺在沙发上,不知道在想什么,半晌才摇了摇头。
我也有点饿,反正他说的那些话我也听不懂,就进厨房煮饭了。苏律师给我叫外卖是好意,只是我实在吃不惯西餐,而且芝士的味道对我来说也有点奇怪,所以没吃多少。
上次罗熙来过,在冰箱里放了不少东西,其实我一直想给钱给他,不过他总是笑着说让我请他吃饭就好。
我在锅里倒了油,拿出几块鱼肉来煎,牛肉放在一旁解冻。就是没有蔬菜,只好拿出橙子来榨汁。去客厅看的时候,他已经躺在沙发上睡着了。郑家人的五官都稍嫌秀气,好在神态倨傲,一个个都随心所欲得跟疯子一样的,所以也不显得女气,只是睡着之后就很无辜。
我看着他睡着的样子,心里忽然涌出一股悲凉来。
从他进门开始,我心里梗着一件事,一刻也不能忘,就算我再怎么说服自己那不是他的错,是被人设计了。但心里始终有个声音在提醒我:是因为他的生活方式,才给了别人可乘之机。
只是我没有立场去指责他。
我只是他的朋友而已。朋友之间,提醒一下是本分,如果硬要逼问他的私生活,就成了逾越。李貅和他是落地为兄弟的交情,再看不惯他,也不过骂他一句放浪形骸,让他小心得艾滋。他还要反骂李貅是白斩鸡,都快二十岁了还办不了陆嘉明。
我也知道,如果他有个陆嘉明的话,他也能等到二十岁,耐心等他长大。
只是他没有。
-
做完两个菜,听到客厅有电话响。
我在他扔到地上的西装外套里找到他电话,已经响了四五声,连忙接起来,以为是王朗他们找他有事。
“哥,你在哪?”那边是个清亮的少年声音,很欢快。
我差点把手机扔到地上,等我反应过来的时候,电话已经被我挂掉了。
然后又响了起来。
我蹲在沙发前面,推着郑敖肩膀:“小敖,有电话。”
他眼睛都睁不开,皱着眉头,声音还带着鼻音:“谁的?”
我看了眼屏幕:“宁越的。”
“不接。”他翻了个身,努力把头挤进沙发的缝隙里,一副不想再听见任何声音的样子。我有点犯难,只好把电话放在茶几上,可是那个叫宁越的少年还在锲而不舍地打,我看了眼郑敖,他已经烦躁地拿毯子蒙住了头。
没关系的,我跟自己说,我只是郑敖的朋友,我对他没有什么其他的想法,我很早就放弃郑敖了。我可以像王朗他们那样,和这个叫宁越的少年好好相处。
“喂,你好。”
“你是谁?”那边大概也打电话打到烦了,声气有点不耐烦:“让我哥接电话。”
“我是郑敖的朋友。”我跟他解释:“他在睡觉,所以暂时接不了电话。”
“跟他说是我的电话,他会接的。”那少年还是和上次一样的脾气。
“我已经跟他说了。”
那边沉默了一下,宁越似乎在跟别人说话,我似乎听到笑声,然后他带着笑意问我:“你是许朗?”
我并不讶异他知道我的名字,王朗和贺连山和我关系都不算好,告诉他也不奇怪。只是他声音里的笑意让我有点不舒服,我对这样的语气并不陌生,当初我被李家收养,和我同龄的那群“根正苗红”的孩子说我是飞上枝头变凤凰,他们和我说话的时候,声音里也带着这样的笑意。
“是的。”
“等我哥醒来,告诉他我来过电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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