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那一身小姑娘的皮,看上去莫名有几分俏皮可爱,人家正值豆蔻年华,就这么被她抹脖子了,她是一点不会觉得可惜的。
三四月的春阳正好,头顶不知名的花树开了淡粉的花,茂茂盛盛蔓延成一片粉红的火海,雨一样落了,飘进溪涧飘零随水自流。她抬手拂下那草帽顶凹陷处堆积的厚厚一层落花,落到了那人暴露在草帽之外的头发上。
她本来在走路的,看见这里躺了个人,帽子取下来盖在脸上,旁边钓鱼的杆子也不管了,就这么在草地上躺着睡了。
她不赶路,走到哪里玩到哪里,突然好奇一个人是怎样的闲情雅致在这春光大好之际还在这儿睡觉什么的也不是不可能。
她坐在这儿多久,这年轻人就在这儿躺到多久。直到这薄暮西山之时,她也不觉烦。只是远远看见那边人家已有炊烟,心道这人在这儿躺了一天,只怕也是饿了。她听说人都是太久不吃东西,是能直接饿死的弱小东西。
她轻手轻脚把盖在脸上的帽子给他取下来,帽子底下是一张清秀俊朗的面貌。比不上她在妖界见过的各种俊男美女的妖艳面貌,这个人就是很清秀,让她一眼就心动。
小心脏跳了一下。
那人在她盯着这张脸看的时候醒了。忽然瞧见面前那个姑娘还小小的惊了一下,随后又道:“姑娘,这都几时了?你是哪家的?若是天晚了不方便回去,不如我送你?”
木奈还被吓了一跳没反应过来。她这会儿有点变得傻乎乎的,没了平常的精明警觉还有心机,纯得像一面镜子。她愣了半天忽然摇摇头:“我是流浪到这里来的,我家……”她在编自己悲惨的身世,“我家全毁了,就我一个逃了出来。方便的话能不能收留我一下?”
疯了疯了,自己是出来玩的,不是到一个蝼蚁的家里去做客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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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坐在他小小的院子里,一手一根筷子,满面欢喜地等他把饭菜端上来。
去他妈的流浪游玩,又吃的就行。
她从来没觉得人类的食物这么好吃。她看见他笑笑:“慢点吃,莫要噎着。”
笑起来真好看。
“你叫什么名字?”吃着吃着,他忽然这么问木奈。她愣了,自己换过太多名字,叫什么的都有;可这么多年来,所有人都只叫她“妖王大人”,她为自己取名字的作用没有了,自己也渐渐忘了。索性就直接摇头,还反问一句:“你呢?”
这男人也愣了,缓缓道:“我姓杨,也没名字,只是家里排行老二,人家都叫我杨二。”
“那你没名字,我记不得了,就一块儿重新取吧。你有笔墨么?”
这杨二有些吃惊,去里屋取了笔纸:“你会写字?”
她也坏笑:“那你家里不也有这文房四宝?”
二人心照不宣,忽然互相看着笑了。
“你先给自己想个名字,我瞧瞧你取得怎样,要是不好听,我名字就栽在你手里了啊!”
她大言不惭点头,在纸上写了两个字,“温诗”。
男人哈哈大笑起来,道:“名字不错,就是听上去像是叫我去背诗一样。我自己学书,平生最讨厌背诗这一事。”
“那改改改!”她不想因为一个名字就让他讨厌自己,不喜欢就换。
“而且啊,这名字听着想是喝露水长大的仙女儿一样,没什么人气儿,不喜欢。”
她心里头“哈哈”笑笑,自己还真是喝露水长大的,不过不是小仙女儿就是了。
两个人笑笑闹闹,取个名字能高兴成这样真的是让人不能懂。
她叫张榆祁,他叫杨奉槐,一人一棵树,倒是刚刚好。
张榆祁很喜欢这个新名字,是那种想要一直用下去的感觉,毕竟是他取的。她看着他总有种莫名动心的感觉。他说要她跟自己姓杨,被她拒绝了,说是跟你一个姓,那不就是兄妹了?
她想跟他在一起,却不是这种关系。
她自认这些东西还是蛮懂的,她知道“成亲”这种事情,她只是在担心,自己有无穷无尽的生命,杨奉槐只是一个人类,他的一生只是自己漫长时间里相当小的一段,要是他死了,自己会哭到死吧。
明明只是寻常的一见钟情,却扰得她心绪不宁。
这一晚上她住在他的家里,她睡在床上,周围都是他的气息,他是个普通的农民,养了两头牛;喜欢钓鱼,却总是钓着钓着睡过去;家里头有文房四宝还有许多书,却因为此事而与自己的亲人断绝关系。
她躺在他的房间里,环视四周,是她推理出来的一切。
一个人孤孤单单的,忽然有些让人心疼。
她起来去看看他在干嘛,却见他取了一床草席,铺在院子里那颗大槐树下,一床薄被搭在身上,被夜里的露水打湿了,摸着有点冷。
她不像这身体的原主人一样柔柔弱弱的,实在看不下去,便把他抱了起来,放回他自己的床铺上。
想了想还是留封书信离开,自己不能留恋一个人类,没什么好爱的,还没爱他几年,死了自己还能伤心好几年,不值得。
披着将退的夜色,那启明星还挂着。初春的天气还是冷的,却没有她心冷。
她的初恋还未开始就已经结束了。好后悔没有同他道声别再离开。
走在路上,她还在频频回头看,幻想着他说不定会出来挽留自己。可是想想,人家根本不知道自己走了,萍水之交,不值得如此留恋。
作者有话要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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