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贵嫔浑身一凛,不再说话了。
“待哪一日我能得见秘书监了,当与他说说:前朝的事,勿带到这里来。”苟姝眸子勾了勾,站起身来。
张婧娥与朱贵嫔也一齐恭敬地站了起来,朱贵嫔微微弯下身子,跪了下来:“妾不敢包庇。”
“那就好。”苟姝点点头:“我也好回陛下。”
朱贵嫔颤巍巍地站了起来,张婧娥在一侧,悄悄地扶了她一把。
“其实,这些事情,谁能一点也不生气?”苟姝走到她的跟前:“只是到现在,我算是明白了,陛下喜欢的,就随着去吧,看不顺眼了,仗自己位高,踢一脚,陛下也不能说什么,这样总不能失了陛下的心。可是,陛下是素来厌恶那些事情的,前朝的大人物们,也就算了,我们——”
朱贵嫔再次跪了下去:“妾知道了。”
苟姝转过身子,走到珠帘后面,蓦地有亲近的宫人附在她耳边轻声说了几句,她点了点头,又向内室走去,张婧娥与朱贵嫔行过了礼,沿着正门离开,门还没来得及关,又是宋牙从正门沿着进来。
“殿下。”宋牙弯下身子。
“陛下的意思,这孩子不能留。”
第七十九章 生灭
桐生打发侍童出去,自己坐在案前一一地挑拣出合宜的药草,乍一回头,正见王洛一张木头板似的面目无声无息地、伫一般立在门前,桐生从一刹的惊异中平静下来,微松了一口气,从一侧提起药箱迎上前去。
“王侍郎——”
“这药是替谁配的?”
蓦地一句问话蹦出来,王洛微微低下头去,桐生回过身,才注意到慕容冲早在不经意间如一抹白日里倏忽不可见的鬼影,正站在他方才站立的地方,眼睛指着案上未及包起的药草。
桐生稍稍平复了蹦动的心跳,垂首间不言不语,显是难于应答。
时值盛夏,慕容冲仍然衣着如初春,面色依是白,却能逐渐看得见血色了,他往前走了一步,从门外照进的日光便洒在脸上、胸前,长而微卷的睫灿灿的发光,像是金色的鸟翅,烟色的双眸本深邃得不见底,在暗夜中更像是锁魂的深井,如今也显出清透和晶莹,浅淡的颜色,像琉璃做的珠子。
他往前走了一步——一侧眉梢微微挑起,双目倦怠似的半阖:“王侍郎,这里没有吃人的豹子,您去外面透透气,我一会儿就出去。”
王洛黑灰色的眸子动了动,埋着脑袋微微弯了腰,转过身去出了屋子。
慕容冲漠然而轻漫地望着他的背影,一会儿成了小小一颗脑袋,站得远远的,避在荫凉的墙角,踩着污浊的青苔尸。他转过身,也不必桐生做什么招待,宛如轻车熟路,在屋子里转了一圈。
“给谁配的?”慕容冲再次问道。
桐生跟在他的身后,慢慢地直起身子,却弯了眉头,他吸了口气,总归还是答道:“替陛下。”
慕容冲伸出手指来,指甲微微勾住粗细不匀的药沫凑在鼻尖上闻了闻。
“附子。”他微微仰起头来,看向桐生。
桐生将脑袋低垂下去,避过了他的目光,淡淡地道:“郎君好记性。”
“天天闻这味,再记不住就不对了。”慕容冲端起手掌来,左右地拍抚几下,指尖的药沫像灰尘一般抖落在地上,他有些扬扬的得意神情,嘴角微微勾起,却又湮没似的降下来,他背过身去,慢慢地说:“以前先生亲力亲为,采来药草总要念叨一番,那时候我嫌烦嫌琐,左耳朵进去,右耳朵就出来了。只是现在,想得那样的机会,也没了。”
桐生浑身一凛,立刻如习惯似的,咚一声跪倒在他的面前。
慕容冲干巴巴地笑了一声,意外地有些苦味,桐生从余光中看见那少年慢慢地蹲下来,烟目盯着自己漆黑的脑袋顶:“先生以前在邺城,没这么跪过我。”
暑夏难耐,却偏脊背冷飕飕的,发出一身刺骨凉的薄汗,桐生的声音闷闷的,隔着两只袖子和胳膊:“郎君记错了。”
“哦,我记错了。”慕容冲轻缓地点了点头道:“先生哪里去过邺城?就是去过,陛下怎么能不知道呢?”
桐生的指尖像是脱离了血液,苍白得发僵。
“先生起来吧,凭我现在,也不值得先生跪,门外都是人,先生的人、我的人、别的人,不知道什么时候就进来了,看见不好。”慕容冲从地上站起来,又轻轻扶着他的肩膀。
桐生就着他的力道站了起来,才发现腿有些酸软,他眉端依旧紧紧地皱蹙着,胸腔之中五味杂陈的,一时搅弄得天翻地覆。
慕容冲没有看他,一边径直向里走去,一边问:“我记得附子对沉寒痼冷之疾,陛下怎么用得着?”
桐生的声音沉了下去,低低地压抑着:“附子可散寒止痛,亦可回阳救逆,补火助阳。”
慕容冲蓦地停下来,回头看着他。
桐生不说话,只稍稍垂了眸子。
慕容冲噗呵一声笑了出来,随即是捧腹大笑一般,双眸弯弯的好看,却透着冷冽,他笑够了,便直起腰来,依旧带着笑模样:“先生告诉了我,不怕陛下治罪?”
桐生还是不说话,慕容冲倒也丝毫不介怀,在案前的软垫上坐了下来,接着问:“陛下用药多长时间了?”
“初夏开始服药的。”桐生答道。
“现今是盛夏了,就快要立秋了。”慕容冲轻声念叨着,像是自语。
“是。”桐生答道。
慕容冲嘴角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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