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侍郎来了,还能是什么事?”
苻坚微微笑起来:“你倒是很清楚。”
慕容冲叹了口气,眼睛看着房梁:“我清楚,要是将陛下换了别人,不用一个赵侍郎一样的人物,我们早就死光了。”
苻坚捉着他的手放在手心里轻轻地摆弄,声音沉了下去,问道:“你的亲兄弟获准入了太学,这事你还记得?”
“自然记得。”慕容冲的目光黯了黯:“陛下恩典,但是……我开始就跟王侍郎说过,他心气高、谁也不服,怕要给陛下惹麻烦的。”
苻坚笑出了声,好一会儿才缓过来,道:“你确是对他很有了解。”
“怎么?他给陛下闯祸了?”慕容冲语气淡淡的,眸子也只盯着自己的手,像是不怎在意的模样。
“他今日在太学,伤了太子。”苻坚说。
慕容冲愣了愣,慢慢地抬起眼来,半晌才说:“陛下打算怎么处置他?”
苻坚缓了缓,接着说:“他与太子年纪相仿,都正当谁也不服气谁的时候,这种事,一个巴掌,料也拍不响。”
“巴掌打在脸上……不就响了?”慕容冲吸了口气,说话的声音压得低低的:“七哥好惹事,这件事,多半是他挑的头。”
“哦?”苻坚顿了顿,余光向下打量着他的表情:“你这么说,是要朕罚他了?”
“随陛下怎么罚,他也是自作自受。”慕容冲说。
苻坚收回了余光,微虚起眸子来,透过放下的帘子看着外围的烛火:“你与他,当是自小不好相处吧?”
慕容冲犹豫了一刻,一下子许多事情都挤在脑袋里,倏忽从正中骤然浮现出跌在漆黑又肮脏的柴房里一把亮晶晶的匕首,慢慢地又成了一支箭,被挽在弓里,箭尖指着他,毫不留情的。
其实,倒也不必化作什么箭,单那一把宛如扎在了他心头的匕首,也够将刺得他血肉模糊。
慕容冲嘴角向上挑了挑,却略显苦涩:“他那个脾气,谁能受得了他?”
苻坚呼出一口气来,手搂在他的肩侧将他带入了怀中,轻声道:“行了,不说他了,说点别的。”
慕容冲微微仰起头来。
“今日朕虽听得赵侍郎在耳边念叨这事情许久,却半点都不困倦。”苻坚说。
“我观陛下气色,好过从前太多了。”慕容冲牵起嘴角,烟目浅浅地弯起:“陛下操劳国事,南征北战,里外辛苦。”
他从枕下摸出那一只盒子来,打开来,里面已添了两丸丹药,一大一小,卧在正中。
“不若……一日两粒,必得延年益寿、精神倍足。”
第八十一章 阴谋
慕容冲从睡梦之中悠悠地醒转过来,入目是一片萧索:树干和竹杆子还是笔直地挺着,却只是伶仃的几片枯叶惨兮兮地维系着生机。日头隐去了,隐入浓厚的云翳里去了,连一丝光芒都不漏下。叆叇流云,宛同水中行船,悄悄地划着细细的桨,一会儿溜走了大半。
只这一方天幕,便如鸟笼闪开了一道容头不容身的缝隙。
慕容冲眨了眨眼,睫羽密密铺下来,眼前像隔着一根根铁似的柱子,模糊了。他浑身如被束缚,微微挪动了手脚,原是不知何时被一席裘衣裹住。
怎么突然就睡着了呢……
他从胡床上坐了起来,裘衣滑落下去,被王洛上前扶了一把,又牢牢地箍住肩膀,慕容箐搁下手中针线,案前林林总总、乱七八糟的,覆着一件厚实的冬衣,只作出了一只袖子,看大小却与以往她做的襁褓衣物不相同。
“你醒了。”慕容箐柔声说,她如今身子更重了,走路却稳了起来,像个妇人的模样了,一手扶着腰身坐到了他的身边:“怎么说着说着话,回头你就睡着了?从正午一直睡到现在,睡了好几个时辰了,午后天凉,又不想叫醒你……”
慕容冲睡得头脑昏涨,目光四周游荡,在丛丛密密的秋竹梧桐间,满地是金黄色的落叶,半数烂在泥土里。
“底下的人都将东西收拾好了,陛下准见了太史令,才去了不长时间……明日一早,咱们就回去了。”
慕容冲看了她一眼,又看向一旁的针线,问道:“你的手,好全了?”
慕容箐从袖子里伸出手来,放到他的眼前:“你是说夏天烫的,亏得有桐生先生照料,虽还红红的起皮,却好多了。”
她又随着他的目光而去:“哦!我知道陛下对你的赏赐一向多,裘衣和大氅都是最好的,可是穿在里面的,总归我亲手填上棉花,你穿上也放心些。”
慕容冲垂目一动不动,盯紧了她的手,依是红彤彤的,却消肿了不少,中上几个大的水泡破了,留下了疤,难看而刺目得很,又有密密麻麻针扎的孔。
慕容箐一向不在人前露手,被他这样一直看着,心底酸涩得很,也不舒服,悄悄地低下头将袖子落下来,紧紧地掩住了。
慕容冲移开视线,却不知道该放在哪里,兜兜转转,最后落在空洞洞的树杈上突兀而起的鸟巢,心底堵着话不会怎么说、亦或说不出来,蓦然一股叽叽喳喳的鸟叫声,像是雏鸟饿极了,慕容冲抬了抬头,看向王洛。
“长安都这么冷了,这些东西还不走?”
王洛微微颔首,答道:“这是落下的。”
“怎么落下了?”慕容冲皱了皱眉头。
“一窝的兄弟姊妹,都会飞了,数他只在巢里安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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