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些日子,她总会寻了空闲给自家男人做衣裳。从冬天的棉衣,到单薄的春衫,再到短打短褐,可是那个汉子却一直没有回来。
林宝珠把短臂衣衫铺好,心里暗想,也不知那个汉子如今是胖了瘦了。这个念头还没落下,她就忍不住暗暗骂自个傻,行军打仗,吃不饱穿不暖,又能如何长胖。
这厢,林宝珠满心念着自家汉子,心神不属寝食难安。而在北岭的张满囤如今却是浑身是血,尤其是胸前那泛着幽黑色泽的箭矢最是扎眼。显然是侵过剧毒的,至少,如今张满囤这个黑脸大汉,平日里就算被砍一刀都眉头不眨一下的人,这会儿已经痛到整张脸都扭曲了。
边上两位军医给他诊脉收拾伤口,看到将军铁青着脸一声不吭的模样,俩人是手都哆嗦了。他们深知,将军所中之毒极为阴险,饶是这般挖肉放血,也不一定能解个干净。为今之计,唯有将军日夜兼程赶回京城,寻名医诊治解毒。亦或是求了皇上准许,现下寻了医术高超之人前来搭救。
他们二人虽然师从名师,也是悬壶济世极有名声的军医,可对上眼前的屠幽之毒也是束手无策。就好比现下,他们只能将染毒的腐肉剜去,然后将周围毒血尽数放干净,却无法彻底解毒。
战场之上,止痛的草药本就稀少,就算依然服过,对上剜肉止痛也是于事无补的。好在张满囤算是坚强,纵然痛到嘴角开始往外渗血,也并没在人前表露半分难以忍受。
经历过大大小小的数十战役,张满囤的心性成长速度不可谓不快。虽然他依旧不能与睿王等人相提并论,可是碰上异于常理之事后,也不再像六子跟许三几人那般端看表面。可以说,被无数大小战役锤炼过的他,现在就算依旧沉默寡言,但是光是立在那里,周身的凌厉雷霆气势就让人不敢轻视。
大概这就是男子铁血气概?不过这番成长,却不知是该喜还是该忧。
就好比今天之事,看似是北羌族有二心,收留匈奴密探,在张满囤同北羌族族长会面之时,下此狠手。但实际上,这般做对北羌族只能是有害而无一利的。
“他娘的狗孙子,那北羌族长脑子是被驴踢了吧,居然养了个匈奴的奸细当心腹。”看到自家大哥嘴角都溢出血迹了,六子真是气的都跳脚了,恨不能直接把北羌族的族长跟那还被拷问的密探细作给剁吧了喂狗。
老天爷也忒不厚道了,大哥带人以命相搏,才把凶残的匈奴人赶走。如今边关才安稳几天啊,那些个老百姓那个不对大哥感恩戴德的,可眼看就要凯旋回朝风光无限了,偏生冒出这么一遭事儿来。
两位军医好不容易把将军胸口的毒箭处理了,这才抹了着准备重新给将军包扎手臂跟后背的伤。那些都是之前追击匈奴,直至到匈奴王庭遇上死命抵抗时候伤的。只是因着行军作战,并无好好包扎过,所以这会儿已经有些感染化脓了。
那些箭伤刀伤的都算不得重,奈何伤口太多又未能好好处理,所以这会儿已经显出灰白腐烂的迹象。黄色的脓水混着黑红的血水印出已经看不出颜色的布来,而里面的肉,显然已经沾黏在仓促包着的布条上。
许是军医下手的时候撕下一块伤肉来,使得张满囤猛然绷紧了身体,那肌肉便是瞬间就鼓起来似是有蕴含雷霆力道,他的脸颊抖了抖,但却并没有吭声。
被提纯的烈酒擦在伤口上,蛰的张满囤原本就没有血色的面庞更加扭曲。冷汗从额头冒出,涟涟滴落下来,也亏得他骨子里就是条硬汉,倒是生生把那巨大的难以忍受的疼痛忍了过去。
胸前刚刚被剜肉上药的伤口再次溢出鲜血,而背后又因着瞬间绷紧的肌肉,使得伤口更加狰狞。
现在不说张满囤如何难挨,就是两位军医也有些手足无措了,只能恨着劲儿的往那些伤口上撒止血的药粉。
张满囤紧绷着面上的表情,身体随着军医的动作而微微抽搐。忽然的,他就想起当初自个三次受伤,媳妇是如何为他上药的,似乎那三次,媳妇都心疼的掉了眼泪。
也不知是不是因为想起了娇俏的媳妇,刚刚还满面生硬表情的张满囤,倒是微微放软了身体。他清楚的记得,头一次是因着野狼偷袭,伤了肩胛。那一次,也是他第一回跟媳妇那么近的距离相处。当时他是个什么心情呢?大抵是觉得,这小媳妇,胆子可真大......
那边,在北岭城内坐镇的睿王殿下,看着手中的碟文跟打京城传来的密报,眸色暗沉。原以为父皇虽然年老,但却不至于糊涂,可现在看来是他高估了父皇的心性。
他自小在皇城中长大,自然知道那些人满心的算计跟薄凉无情的心性。上位者最是渴望人才,却偏生又忌惮功高盖主之人的出现。而原本父皇是有心和谈的,却不想未等他八百里加急的旨意传到北岭,他麾下的张满囤等人就驱逐了扰乱大周边境百年不得安宁的匈奴。不,确切的说,是几乎灭了毫无人性对边境百姓人杀人掳的匈奴蛮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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