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人口唇微开,立引得涎液四流,活脱脱一副失智黄发形状,看得人眶底发热、鼻内泛酸。
这人见五鹿浑同宋又谷再不动作,便又低低吼了两声,后则呀呀支吾着,时不时蹦出几个不成体统的词字。
“吃……食来……食来……”
“她……是个女人?”宋又谷上下打量了那人半晌,甚觉不可思议,目珠眨亦不眨,直愣愣朝前盯着。
五鹿浑摇了摇眉,徐徐将火折子收了,又将两掌心往面前一竖,囫囵地抹了抹脸,后便把两掌盖在面上,再也不愿移开。
“瞧她样子,怕也得有个六七十岁吧。”宋又谷冷哼一声,径自接言,“看来还真叫五鹿老那小子猜中了,隋老爷子养的,不是啥金笼鹦鹉,正是这金屋阿娇啊!”
五鹿浑应也不应,自顾自掩着面,只觉得胸膺浑扰,心口沉重,闷闷地不住吐纳,却仍感觉憋堵不畅。
宋又谷哪里顾得上五鹿浑这些个异常,见铁索困缚之人实难有甚凶暴行径,这便暗暗揩了揩额头薄汗,将折扇别回腰际,心下虽是惊骇,却止不住孩童心性,抱臂笑道:“且容我试试,唤她一声。”
“月儿?”
“小月?”
“阿月?”
五鹿浑于一旁听着,再受不得宋又谷这狎亵意味颇浓的叫唤,陡地抬声喝道:“收了你那些虚嚣议论,莫在造谤!”
宋又谷一怔,讪笑阵阵,轻声应道:“隋老爷子不就是痴恋无果,欲念蒙心,这才将一生所爱幽禁此地,于世长隔嘛。那风月池的名字,自然也就是为这人而起。我唤她月儿,有何不对?”
五鹿浑长纳口气,仰面阖目,心下一股莫名的悲愤哀怨,夹杂着无名怒火,却不知该往何处发泄。静默一刻,这方低眉,侧目一瞧宋又谷,冷冷从牙缝间挤出几个字来。
“此一位,不是啥劳什子月儿。”
“不叫月儿,那是何人?何名何姓?鹿兄你又从何知晓?”
“没了我的虫儿,鸟在池子中。”五鹿浑身子一低,蹲踞地上,指尖作笔,须臾写就一个“风”字,“将这风字中的‘虫’取了,替上一个‘鸟’字……”
“那……便是一个‘凤’字。”
“照理说食虫羽禽自当在林在笼在空,哑谜中却非要提及这是池子里的鸟,而不是旁的任何一处的鸟,实在有悖常情,想是其专为点出一个‘池’字来。”五鹿浑将一“池”字添在那“凤”字后头,哑声接道:“隋掌门如是说,一来是告知我们当依何路寻得此位前辈下落,再来,便是告知你我这位前辈名号……怕是那风月池的名字,就是在行了这幽禁恶事之后取的。”
“你……你是说……此一位是……”宋又谷一听,早是不耐,连连吞唾,颤巍巍起身,倒退两步,方道:“她是葡山祖师掌门——凤池师太?”
“不会不会。”不待五鹿浑接应,宋又谷已是径自摆手,轻嗤笑道:“那池子既名风月,照你所说,风字池字皆有所指,那中间这个‘月’字,该当何解?再说,那池字怎就非得放在凤字后头?说不准,这人就是姓‘池’名‘凤’呢!”
五鹿浑挑眉哼道:“我也盼着,此人同葡山无有牵连。然则,以我对隋掌门了解,他绝非那通晓风月醉心情事之人。依他的性子,给那温泉取这么个名字,不可能毫无缘由。我料想着,那‘月’字,一来是个障眼法,免得让人一下便将温泉名字同凤池师太联系一处;二来,怕那‘月’字也作计数之用。”五鹿浑扫了身前囚困之人数眼,终是不敢正视,侧颊朝宋又谷一努嘴,沉声接道:“宋兄可还记得方入山洞之时那些数字?”
“自不能忘。二百七十八。”
“二百七十八个月,便是廿年之多。宋兄渊博,江湖中事如数家珍,廿岁之前,何事曾轰动江湖,众说纷纷?”
宋又谷掐指一算,喃喃自道:“二十多年前,武林有四大谜团——一乃葡山祖师失踪;二乃大欢喜宫覆灭;三乃鱼悟国师入宫,四乃剑横子隐匿。”
宋又谷虚虚挠了挠头,两腮一撮,啧啧叹道:“如此说来,时间确是对的上。“一语未尽,宋又谷同五鹿浑对视一面,已然齐齐喟叹不住。
“巧合……许是......巧合罢了……”
“待你我将其送上葡山一验,其之身份,自可分晓。”五鹿浑别过脸去,轻声自道:“我也冀望这番推测,皆不过我自说自话。”
“吃……吃食……”
二人一顿,又再端详面前之人,心下酸涩,如食豆梨。五鹿浑浅咬下唇,冷声悲道:“想是隋掌门每月送一次吃食,续其性命。现而今隋老西归,若你我勘不破他那临终哑谜,怕是再经半月,食粮乏尽,野果不接,洞内这一位,必得饥馁而亡,无声无息。”
宋又谷倒抽一口凉气,戚戚然应道:“隋老爷子那般淡泊之人,究竟为何行恁大恶,将此人囚禁在这雪山上?”
五鹿浑摇眉不住,唇角轻颤,轻声应道:“眼下最重,先将其解救升天,好好安顿。怕是不久,你我便可再同胥姑娘会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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