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音方落,五鹿浑一振袍尾,放脚便往外堂。
约莫一炷香后,五鹿老方不情不愿磨磨蹭蹭到了堂内。待见姬沙,五鹿老颊上一颤,囚首丧面,恹恹往椅内一缩,懒声询道:“姬宗主,兄长既有要事相询,你便一一应答,必要知无不言,莫有藏掖。”
五鹿浑目珠一转,眼风先扫胞弟,后钉姬沙,沉吟片刻,方一清嗓子,缓声道:“师父,现下你同栾栾皆在此处,我也不兜圈子,直来直往问尔等一句——陈峙同雪见羞,可是你等暗遣金卫,混淆视听?”
“没……哪儿能呢?”五鹿老抿了抿唇,着慌摆手,冲姬沙使个眼色,正待接言,却被凉唾一呛,止不住急咳起来。
姬沙见状,心道一声“无用”,面上青白不定,后则起身,冲五鹿浑拱手施了一揖,缓声应道:“老夫之过,老夫之过!”一言方落,侧颊一瞧五鹿老,见其止了咳,噤了声,缩手缩脚往椅内一歪。姬沙眼风一收,又再暗斥:你这无忧王爷,徒有一副好皮囊。心脑空空,手脚松松,何堪托付?
思及此处,姬沙不住躬身,絮语连连,“此一事,小王爷当真不知内情。全赖老夫,好心行恶事!”
五鹿浑受不得姬沙这般一味讨罪,疾走上前,虚虚一拦其臂,就势免了礼数。
“师父,尔等心思,我岂不知?”五鹿浑轻笑一声,示意姬沙取座,后则嘬腮,喃喃自道:“若非因着我那愈演愈烈的梦行之症,你等岂会挖空心思,非要探那异教行踪?”
五鹿老闻声,这方来了精神,目华一亮,启唇便道:“就是,就是。兄长,栾栾同姬宗主,真可谓苦心孤诣,夙夜匪弃!求的,还不就是寻个蛇窝,捉条断蛇,好好医一医你那要人命的梦行症?”
话音未落,当当数声入耳。
五鹿老稍一怔楞,免不了股栗魂移,吞口浓唾,低眉睃看手边,正见那茶盏一圈,密密实实,扎了十根烟萝针有余。
五鹿老干笑两声,额汗直坠,口内支吾道:“兄长……息怒…息怒……”话音未落,人已是将广袖一卷,掩面起身,迅指往对过姬沙身侧椅内一藏,以姬沙为肉盾,一面紧缩手脚,一面薄怒低声,“远有垂象少扬客栈,近有五鹿三关野庙。那客栈尸首上,总归有你的烟萝针;而我这胞弟,也的的确确险些命丧兄长剑下……”
姬沙不待五鹿老言罢,陡地一咳,后则回眸朝五鹿老稍一颔首,恭声冲五鹿浑奏道:“老夫,绝无瞒掩之心。只是,此事蹊跷,老夫多方探查,却仍不得虫迹,故而拖延至今,迟迟未奏,还请王爷赎罪。”
五鹿浑单掌一抬,软声应道:“师父莫要如此。那日情状,你且言来便是。”
姬沙稍一沉吟,目睑一低,径自缓道:“自薄山吊唁归来,老夫便茶饭不进,日思夜量,步步推演下来,深感昆仑派同四海帮二人嫌疑重大。”
五鹿浑轻哼一声,挑眉一瞧,正见五鹿老暗搓搓自姬沙身后探出半个脑袋:秋波两点真,春山八字分;面上情态,端的是翼翼小心,楚楚可人。
五鹿浑见状,心上阴霾转头无踪,摇眉一笑,对这胞弟也着实失了奈何。
姬沙一瞧,自是解意,已是侧颊冲五鹿老颔首两回,后则接道:“老夫命金卫乔装,兵分两路,一往昆仑派,一往四海帮,悄无声息同时制住雪见羞同陈峙二人。”
“后则……使个巧计,将两派弟子尽数差使出去。”姬沙声音稍轻,探手捻须,踌躇片刻,逃目接道:“金卫软硬皆施,苦口婆心;雪见羞陈峙二人,渐为我等言辞所动。一来二去,本已有望自其口中探得异教些微虫迹,孰料得……讯问之中,忽闻垂象琥珀卫身至。为着不露身份,无奈之下,金卫也只得暂退。”
五鹿浑思及姬沙手书密信,两手抱臂,心下自然会意:雪见羞同陈峙,俱是耽湎享乐、好逸逃苦,绝难谈得上甚高风真骨。遇着金卫打勘逼供,二人自是熬不得受不住,免不了要露些秘密,好免了皮肉辛苦。那日姬沙信中所言,怕也是虚虚实实,省了好些个木索笞棰之事。
“珀卫既至,想来鱼悟禅师勾连薄山前后,亦是想通了个中因果。”五鹿浑长纳口气,缓声自道,“雪掌门同陈帮主,可是为珀卫所害?”
姬沙面色一黯,愁声应道:“非也,非也。这其中,当真出奇。此行之前,我早告诫金卫,凡事小心,莫可露了身份。故而其闻珀卫之风,立时退走,远观动静。”
“候至入夜,四更时候,金卫见派内无声无息,心觉有异,思忖三番,冒险深入。那一时,方查珀卫无一生还,残尸遍处。而雪见羞同陈峙,便若老夫密信所报,一为斩头糜躯,一为长棍穿身,双双含恨,丧了性命!”
“难怪那二人宁受苦刑,初时也不吐露个中线索。现下看来,兄长当初所料不差,那二人,确知异教内情。”五鹿老轻嗤一声,心下计较道:若不口紧,一则身败名裂,再则性命堪忧。这帮子异教中人,行事实在狠辣老练。
五鹿浑听得此言,眉头不由一蹙,寻思良久,方一抿口唇,径自奇道:“金卫未尝瞧见一个可疑之人进出?”
姬沙老脸一热,轻声应道:“其等远观,实难有查。”
“昆仑派倒也罢了,”五鹿浑剑眉倒竖,薄怒斥道:“杀人者,暗入四海帮,先害珀卫,再屠陈峙,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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