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韩诚,我好想你。到底是有什么事?我还以为……”
林宇研听到话筒那边韩诚轻喘了一下,似乎在拼命压抑什么,问到,“你在哪?怎么了?信号真差,听着你好像哭了一样。”
“没怎么……风很大。我没事。我也很想你,宇研……”
那种寂静一下子又来了。林宇研等待了一会,听到韩诚的声音失真到发颤,
“宇研乖,等我回家。我爱你,宇研……”
林宇研心情轻松了不少,他笑着说,“你忙吧,我等着你。”
“好。”
连再见都没有说,韩诚就挂断了电话。林宇研这才反应过来,还没有和韩诚说自主招生的事呢。不过算了,别打电话过去了,韩诚看样子在忙。他发了微信过去,扭开书房的灯,开始复习功课。
手机握在手里,微信提示音接连响起。韩诚根本无暇去看,他整个人蜷在地上,泪水模糊了整个视线,挂了电话,他再也压抑不住,在医院走廊的寒风中痛哭失声。敞开的病房门里,一个纸板糊成的棺材敞着盖,韩建设身穿寿衣,被殡仪馆员工安放在里面。
“家属,家属!那小伙子呢?来把死者的衣服陪送带着,抬着这儿走……人呢?”
“我来,”吕然诺拍拍那人的肩膀,“孩子还小,哭得顾不上,多担待。我来就行了。”
“也行。请问您是哪位?”
“我是他……弟弟。”
吕然诺一滴泪也没有掉。夜色浓重,他面无表情,和那人一前一后抬起棺材,慢慢向外走去。
第49章 救赎
出殡那天,除了韩诚与吕然诺,只有韩建设单位的领导到了场。国企有规定,对于职工本人的婚丧事宜,直属党组织领导和工会领导是一定要出席的,两个中年男人一早就赶到了韩诚家,对他表示了慰问,一人递了一份殡仪,然后跟着去了火葬场,等骨灰取出来,在公共礼堂悼念一番,两人就匆匆告辞,连午饭都没有吃。全程下来,两人没有露出不耐烦的神色,悼念仪式上也喟叹了一番人世无常,但除此外,也没什么了。
韩艳艳那边,韩诚并没有通知。最终,为韩建设真心实意痛哭一场的,也不过二人。
一场凄凉的告别仪式终了,韩诚捧着骨灰,与吕然诺二人回到家中。墓地一块少说要几万块,他现在是拿不起的,又不忍心让父亲无休止地停放在殡仪馆,最后仍带他回家,还住在原本那间屋子里。吕然诺也搬了过去,他对韩诚说想整理一下韩建设的遗物,也想再陪伴这个挚友一段日子。
从韩建设病危那天起,韩诚就请了假。队长听说是亲人病重,一挥手批了好几天的假条,还说队里人串得开,韩诚不用着急,家里人手不够就说话,我们保安队别的不多,人多。又叮嘱他不要上火,好好照顾父亲,等父亲出院了,还要一起喝酒去——韩诚实习期满,就要转正了,他们打算请他一顿,庆祝保安队又添一名好兄弟。
韩诚送了父亲走,这事并没有通知队里。出殡后,他在床上整整躺了一天,只是睁着眼睛,看着天花板。上面有年久失修留下的漏水印子,发霉的污痕,不知因何沾上的灰迹斑斑,天长日久,已经熟视无睹了,但专心看来,又像这个,又像那个,足够看上好久。小时候,他没什么玩具,更别提图书画册,就总躺在床上看着这些污迹发白日梦,那时候韩建设还是个朝气十足的青年人,身材高大,腰板挺直,在幼小的韩诚心中,父亲无所不能。那时他会看着这些痕迹编点幼稚的故事,讲给妈妈听,妈妈总是不耐烦,但韩建设不会。他不但听,还要发表评论,补充些新鲜的想法,逗得韩诚哈哈大笑。
真奇怪。韩建设在的时候,韩诚心里深深恨他,看不起他,连提都不愿意提这个人。而他死了,韩诚却突然回忆起许许多多小时曾有过的美好回忆。也许他的恨,背后更多的是失望,是求而不得,是爱得不到回应后的伤痕疼痛。他父亲后来再没有给过他足够的爱,但他心里还是爱他的。甚至——韩诚竟然这样想——甚至韩建设心里,未尝没有一些残存的舐犊之情,他没有讲过,没有做过,不代表就一点也没有吧。
但韩诚永远不会知道了。他的父亲已经走完了自己不长不短的、窝囊的、悲剧的、毫无价值的一生。所有的情感、经历,爱恨与回忆,都随着他的离去而消散无痕。留下的只有他生命尽头的沉默——他甚至连遗言都没有留下一句,就陷入了昏迷,再没有醒来。
韩诚在床上躺到第二天,吕然诺过来看他。吕然诺在床边坐了一会,冲了杯奶粉给他喝。他没有胃口,但还是乖乖喝了下去。张口叫了声吕叔,热泪就涌了出来,他也不去擦,就坐在那里不动。吕然诺看着他,
“人死如灯灭。活着时候,好也罢坏也罢,死了,就是一堆灰烬。诚子,你重情重义,但你得向前看。想想那些活着的人,想想你自己。”
韩诚点了点头。
“叔,我明白……我就是觉得累,太累了。日子沉甸甸的,一天捱一天,看不到头。日子又轻飘飘的,一点盼头也没有。我想往好了去,可是我去不了,我不知道为什么,也想不明白。”
吕然诺说,那你就再躺几天,再请几天假。能想明白就想,实在想不明白,就起来帮我收拾你爸的东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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