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突然有那么写怨恨长信侯了,一个男人,怎么能让自己的儿子这样年幼就上了战场,却挣这满门荣耀呢?他父亲虽然因他是格庶子不善待他,可却也能撑起整个家来。
“阿岚……”他声音沙哑,伸手附上她的面容:“是我不好。”
他也没什么资格怪长信侯的,当年他看见这个少年,满心满意,想的不也是利用吗?
“你快点好起来,”他给她擦着手臂,慢慢道:“你想做什么,我帮你。”
她不会这么无缘无故对言澜好的,她这个人,喜欢你就是喜欢,不喜欢你就是不喜欢。她只要清楚自己要什么,也不会故意去耍弄你。
是他被愤怒蒙了眼睛,明明知道这个人是什么性格的,为什么还要同他计较?
谢子臣一直守着她,凡事都亲力亲为,等到夜深了,他让人都退了下去,自己安安静静守着她。
她发高烧发得严重了,他也没有法子,半夜里她似乎做了梦,被梦魇住了,眼泪流个不停。
蔚岚梦见自己上辈子,小的时候她跌跌撞撞学走路,言澜在她前面拍手,笑着说:“阿岚,过来,过来。”
十四岁那年,言澜在宫宴上跳剑舞,一舞动人城,那个从边境来的小将军看得目瞪口呆,红着脸和她说:“蔚大人,这位公子,叫什么?”,她骄傲的仰起头来,笑着说:“这是言澜。”
十六岁那年,她家族斗争失利,独自去了边关,在战场厮杀之时,有一把剑猛地横扫了她周边一圈人,她瞪大了眼睛,看见对方满身带血,喊出一声:“言澜。”
十八岁那年,她退了言澜的亲事,帮着她的好友,当年那个小江花容去给言澜提亲,然后背着言澜进了花轿,承诺他——我是你妹妹,一辈子都是。
二十岁那年,言家获罪,她位大理寺卿,一手翻出了所有证据,将言家满门送上断头台。监斩的前一夜,她将言澜从牢里换了出来,她同他说:“言澜,我会为你报仇,你等我。”
而那个一贯张扬意气的青年,却是冷漠着脸,一言不发。那年下了很大的雪,他站在她面前,对行了个大礼。
“这是你对我的救命之恩。”他沙哑开口,慢慢道:“你杀我族人,却救我性命,两相抵消,蔚大人,我不会恨你,亦不会找你寻仇。只是至此之后,我与蔚大人,恩怨两清。”
那天雪下得特别大,他穿着单薄的衣衫,转身离开。
她最好的姐妹花容死了,言家死了。言澜失踪,两年后,他的尸体挂在城楼之上,她却不敢相认。
她只能暗中让人将他尸体卸下来,在黑暗中抱住他,哭得撕心裂肺。
那样的绝望和愧疚卷席而来,一瞬之间,她仿佛还是在二十二岁。漫天大雪,她抱着那具面目全非的尸体,一声一声,喊着言澜。
“言澜……言澜……”她抽噎出声,谢子臣拿她没有办法,他轻叫着她的名字,想让她醒过来:“阿岚,你醒醒。”
“对不起……对不起……”她拼命说着,眼泪不停流下来,谢子臣不由得微微愣住,蔚岚同他一样,一直是个善于遮掩情绪的人,如此巨大的情绪起伏,证明她叫着的这个言澜,该是她生命里非常重要的人才对。
“言澜是谁?”他不由得出声问她。蔚岚烧得糊涂了,隐约听到言澜问她,言澜是谁。
“是我的哥哥……”她沙哑开口:“言澜,你一直,是我哥哥……”
陪着她长大的是他,被家族抛弃时义无反顾帮助她的,是他。饶是亲生兄妹的感情,亦不过就是如此了。
谢子臣不由得皱了皱眉头,随即蔚岚又激动起来。
她一把抓住了他的手,这样用力,她语速极快,仿佛随时会错失什么:“你别走,言澜,别去……别杀陛下……我帮你……大理寺卿我不当了,丞相的位置我也不要了,我不当蔚家少家主,我帮你!”
“活下去……”
“活下去……”她痛哭出声来,而谢子臣呆呆看着她,脑中满是震惊。
大理寺卿?
什么叫做大理寺卿她不当了,她当过大理寺卿吗?
丞相的位置她不要了,蔚家少家主……
蔚家是侯府,继承人都是叫世子,少家主这种说法,都是在世家之中。
谢子臣呆呆看着面前痛哭流涕的人,一时有了一个想法。
如果,他是一个重新活过的人,那么蔚岚呢?
回想起上辈子长信侯府魏华的人生,这个很快就没落了的侯府,是什么时候改变的?
这个侯府,就是蔚岚一个人撑起来的,就是因为这个人,才走到了今天。他回来了,但也不该影响到一个与他无关的侯府。
谢子臣自认自己是个聪明人,可回想自己当年来,十二岁是个什么样子?再聪明,似乎也很难像蔚岚一样,策划着上了战场,不但打了胜仗,还解决北方官场上各种人际经营。
有些才能是天生的,比如对战场的敏锐度。可有些东西,却是不经历时光打磨,不可能有的,比如做人。
谢子臣回想起自己和蔚岚的交往,他已经是四十岁的人,和王曦们交往的时候,始终是怀着一种看小辈的态度。可唯独与蔚岚,似乎从一开始,就是将她当成了一个对手,一个盟友,一个与自己相当的人。
种种迹象似乎都在肯定着他这个荒谬的想法,他不由得出声试探:“阿岚,你是哪国人?”
阿岚,你是哪国人?
有一个声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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