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人大半年没吃过□□的食物,回来途中因为匆忙都是用些干粮充饥。此刻吃到嘴里,好吃的差点落下泪来。茉莉边吃边抹泪,“这才是人吃的东西啊,吴伯伯,您不知道,我们先前去的一个地方,景物和人都还好,就是吃的跟呕吐出来的差不多,一看就没食欲。”
卢仲元连忙嚷道:“茉莉妹妹,我好不容易忘了那东西了,你现在居然还提?”
茉莉给他做了个鬼脸。顾茗翠垫了垫肚子,觉得饥饿缓和了一些,便问道:“吴伯伯,我们进城来,看到人似乎少了很多,出了什么事?”
老管家道:“大部分都是修河堤了,据说一个月有五钱银子呢,还包吃食。少爷,廖老爷,您们出去了不知道,今年安宁城可是遭了大灾了。”
顾茗翠和廖长河闻言都放下了筷子。“怎么说?”
老管家道:“今年雨水多,湖水暴涨,安宁城淹了大半,咱们铺子也淹了好几间,咱们府上幸好修的高,不然也要进水了。可怜城西那边,淹的连房顶都见不着了。天灾还好说,人祸就气死人了。朝廷给咱们安宁城拨的赈灾的银子和粮食,你们猜怎么着了?”
顾茗翠微一思索,问道:“是不是胡知府做了什么?”
“就是那个狗贼。”老管家咬牙切齿的,“银子他贪了七成,只留三成给灾民。粮食他居然拿去倒卖给商户,然后让商户抬价卖给灾民。灾民哪里有钱来买?不出一个月,就饿死了许多人。那饿死的人都没人收尸,天气又炎热,就发了瘟疫。”
众人都是一惊。老管家继续道:“我让咱们药铺都把药拿出来熬好免费给灾民喝,虽然不能根治瘟疫,但好歹能防范一二。刘之周刘老爷也拿出粮食来救济灾民,可恨那胡知府,竟无动于衷,毫不作为。最后终于被林捕头托关系告了上去,上头的钦差下来一查,当场就定了他的罪,把他给砍了。大快人心,真是大快人心。”
卢仲元道:“我就知道林捕头是好人,上次少爷的事情也是他帮忙的。”
廖长河冷笑道:“他既是好人,为什么不早些告?非得等那么多百姓饿死病死才告?”
老管家道:“廖老爷,这就是您的偏见了,那胡知府权势大,州府里不知道送了多少礼,哪里轻易告得倒的?林捕头是走了京城里的关系,才能如此顺利。”
廖长河不说话,对林教文多少还有些芥蒂。
他突然道:“你说是城西那边淹了,那李长亭那畜生死了没有?”
“死了。”
廖长河一怔,虽然日夜都盼着他死,但等他真死了,还是有些意外。
老管家道:“他岳家那片是遭灾最严重的,房屋田舍都淹了,他老婆病重,当时就没有逃出来。他岳父岳母年纪大,也没挨上几日。他没有银钱吃饭,先卖了女儿,后卖了儿子,才苟延残喘了好些时日。但老天有眼,让他染上了瘟疫。我那日在药堂送药,见他裹了一个旧毯子走了过来讨了一碗药喝下,他的手上脸上都是脓疮,吓人的很,别人都不肯靠近他。我派了一个小厮偷偷跟着他,看他去向何处。小厮跟了他几日回来了,说他在北街墙角那里咽了气,小厮不敢太靠近,便远远的看着。等了没多久,就见一个尼姑领着两个庄稼汉子拿了一张破草席裹着抬走了。”
顾茗翠抬起头,“尼姑?”
老管家点点头,“听小厮形容的样貌,我觉着像采薇小姐。嗯,这世上还能给他收尸的人,确实也只剩下采薇小姐了。”
顾茗翠换了个话题,“那现在修河堤又是怎么回事?”
“新来的知府据说对水利很是精通,说涨洪水不能靠拦,最好的办法是疏,所以打算修一条河堤连着大河去。”
“这倒是个好方法。吴伯伯,等咱们带回来的银钱入了账,你就拿一部分捐去修河堤。”
老管家笑道:“我正想跟您提呢,官府也下了榜文,期盼商户能出份力。我明日就去办。”
“好。”
廖长河修整了半个月,带着茉莉辞别要回西域,顾茗翠和映山送他们到城门,直到那商队的影子见不着了,两人才牵着马慢慢回来。
天气寒冷,天空阴阴的,像是要下雨。两人穿的都很厚,街道上也没什么人,两只手便自然而然的牵在了一处,旁人不细看也看不出来。
顾茗翠看着天空,突然笑道:“师父,我们来打个赌好不好?”
映山好奇,“打什么赌?”
顾茗翠笑道:“就打赌今日下不下雪。”
映山瞧瞧天空,看着那些乌云,“那你就输定啦,这里很少下雪,下雨还差不多。”
顾茗翠凑近他,两人鼻尖相抵,呼吸交融,“如果我赌赢了呢?”
“赢了便赢了,还要有什么?”
顾茗翠突然想到几年前,他跟映山说若没如期回来便让他做什么就做什么,师父很快就答应了。但是后来,他们之间也几乎都是这个相处模式,所以倒是浪费了。顾茗翠笑道:“如果我赢了,你就对我说三个我最爱听的字,到底是哪三个字我不告诉你,你自己猜,好不好?”
映山没觉得什么不好。两人慢慢前行,走了一半的路,天空已经飘下了雪花。
不是雪粒,而是真正的鹅毛雪,雪白又轻灵,像是会跳舞般,旋转而下。
两人停在一个墙角处,映山靠在里面,顾茗翠挡在他身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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