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欢略偏头一想,道:“如此徐氏姊妹两个也依次办理、遣出去不就是了?”
我为难道:“世家子可这样办,可她们这样的奴婢子到了外面,未必便能受优待,徐长生又不是个省油的灯,若闹起事来,阿娘未必会怪她们,多半只会怨我没处置好。”
阿欢笑:“到了别人家未必能受优待,你就放到你府上不就完了?”
一句话唬得我站起来又坐下去:“说好的不胡乱猜疑,你又吃起哪门子醋?”
阿欢瞥我:“谁吃她们的醋?我是说真心话。别的人本也不怎么受宠,家里也都是仕宦门第,日子过得,听说能出去,说不定还高兴呢。她们两个却是常在御前的,所见所用,宰相都未必比得,一朝跌落尘埃,怎么受得了这样的气?徐长寿还罢,徐长生是必要闹的,与其放着她们闹起来,陛下面上不好看,还不如你将她们收在府里,好好养一阵,候陛下淡忘此事了,或配人,或送到哪里去,还不全都在你?”
她一向草菅人命,能想出这样的主意倒也不奇怪,我只怪她这份没来由便设身处地替母亲想的殷勤——还是卖了我这肥羊、却收不回几个大钱的那种殷勤——眯眼一想,狐疑看她:“婉儿…和你说了什么?”今日在母亲那里不曾见她,不知是昨日就走了,还是早上才离开的,我看母亲的意思,还以为她们两个处得如胶似漆、一刻不愿分离呢。
阿欢轻轻一笑:“她什么也没说,不过命小奚送了我一卷书看。”自袖子里摸出一小卷书递在我手里,却是《后汉书》中一卷《杨彪传》,字迹隽秀,正是婉儿亲笔。
我将这一卷反复看了一遍,目光在“犹怀老牛舐犊之爱”那一句上停留良久,抬起头来看阿欢,阿欢对我一笑:“陛下老了,不单对婉儿,对儿女的心…也软了。”
作者有话要说:
第443章 请托
数日之间, 母亲对我几乎有求必应,无论是守礼加冠, 还是阿欢留都, 一概允准, 在此之先,我本还想了一大堆制衡、监视、提防之类的理由, 预备以此劝说母亲留下守礼,结果这些理由统统都没用上——母亲这招倒是高妙,欲取先予,迫我不得不将她的事放在心上,与阿欢商议既定,还特地出宫向崔明德、裴兰生、宋佛佑等亲近左右咨问过,次日便送上条陈, 连各人名录及诸可遣嫁之人的名单一并送上:寻常宫人比先祖旧例,额外给予钱帛和赋税蠲免,略有品级却不甚得近御的加一等, 暂住诸郡王妃、国公夫人处,常在御前侍奉的十余人又加一等, 暂住诸亲王、公主府,徐长生姊妹暂住我府上。
母亲对我的札子甚为满意,只是将赏赐又额外再提了一等, 又命我将来为这些人寻的夫婿,不得低于她们原本的品级——除去徐长生姊妹外,别人要么品级不高, 要么出身名门,倒没什么难处,徐长生姊妹自然再说。
我一口答应下来,又趁机将为守礼加冠的章程呈上——母亲对这事便远不及前事上心,略看一眼,笑道:“内廷地方小,摆不开,朝臣进出也不便,到武成殿罢。”
我大喜过望,谢过母亲,催辇向飞香殿去,喜滋滋地准备和阿欢说这好事,行到一半,队伍忽地停了,仙仙到前面一看,快步过来,对我使眉弄眼:“徐长寿求见。”
我眉心一跳,不觉有些发愁,也只能硬着头皮让人过来——幸而来的是徐长寿而非徐长生,这妹妹生得比姊姊更漂亮,却不似她姊姊那般恃宠而骄、口无遮拦——如平常那般好声好气地见过:“徐二娘子。”
徐长寿面上并无怨怒之色,一瞬间我几乎以为她还不知道遣人的事,可她一开口我便知道我想错了:“听说陛下要放人出宫?”
我道:“今年兵燹四起,劳役纷繁,陛下心甚不安,故有旨意,大做佛事,遣放宫人,是为顺天体仁之道。”
徐长寿道:“想必我们姊妹,也在这遣放之列?”
我不大自在地摸了摸鼻子,没点头,却也没说不,徐长寿便知道了,对我一礼,道:“妾等素日在御前,待公主如何,公主想必心中有数。”
我更觉尴尬,且不敢妄加许诺,只道:“此是陛下旨意。”
徐长寿轻轻一笑:“公主放心,妾此行不是为了求公主将妾等留下,而是想求公主收留。”
我微微一怔,狐疑地打量了她一眼——知道母亲想放人出宫这事倒不难,母亲既有此意,多半自己便会放出风声,这姊妹两本是相干之人,又是常在御前的,稍加打听,便知端地,然而我这处置的章程,本是和亲近左右一一商议而定,连阿欢与崔二都未知全部,她又从何而知?——这小娘虽故作镇定,到底还是露出些忐忑来:“陛下是念旧之人,妾等久在御前,一朝发遣,陛下多半会嘱咐公主替妾等寻个人家,以求半生有靠,妾猜得对么?”
我不动声色地看她:“替你寻个仕宦人家,嫁过去衣食无忧,不失品级,子孙荫袭,绵延世代——不好么?”
徐长寿苦笑道:“妾是什么身份的人,纵是完璧,欲求托一仕宦亦不可得,何况如今?且外间纵是重臣高品,宅邸供奉,还能比宫中更好不成?与其委身夫主,听凭陌生人处置,妾倒宁可为公主门下犬马。”伏身下拜:“若蒙收留,自当终身侍奉,尽心竭力,不敢有违。”
我认真地看她,从前与她虽不乏往来,却从未仔细地打量过她,只知道她比她阿姊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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