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白了我一眼:“我原本叫做无量寿,七娘叫观音婢,后来阿娘嫌婢不好听,说本是婢家出身,不能再用这个字,就改做观音。贱名粗鄙,你听了就忘了罢。”
我将“无量寿”这三字念了一遍,只觉普普通通的三字,却似无上仙音,半开玩笑地道:“小时候我去拜佛,看了别的都不耐烦,只有见了无量寿佛 ,便觉像是前世见过一样,亲切得很,原来是因为你。”
她推我:“一天到晚胡白乱道的,也不怕佛祖怪罪。”一句出口,倏然变了脸色,镇重地对着西方拜了拜,喃喃念了几句什么,又扯着我去拜。我倒不知她竟这样虔诚,也随着她胡乱拜了几下,又笑嘻嘻道:“那我以后不叫你阿欢,叫你阿寿好不好?”
她瞪我一眼,将我推在床上,用被子压得严严实实:“睡觉。”
我在下面钻了一圈,到底又将她抱住,在她身上亲了又亲,灵光乍起,低喃道:“愿尔无量寿,触光永安乐。”
她回身瞥了我一眼,捏着我的手道:“愿尔命终即化男子,七宝池莲华中化生。”
我哭笑不得地看着她,刚要辩驳,一转念间,却只笑了笑,紧紧地抱住了她:“愿普天下,再无人发‘国无女人’‘厌女转男’愿。”
她动了动身子,极轻地道:“睡了。”
作者有话要说: 注释:
太平和阿欢念的都是佛经四十八愿中的某几愿,下文来自百度:
我作佛时,光明无量,普照十方,绝胜诸佛。胜于日月之明,千万亿倍。若有众生,见我光明,照触其身,莫不安乐,慈心作善,来生我国。若不尔者,不取正觉。(十三、光明无量愿;十四、触光安乐愿)
我作佛时,寿命无量。国中声闻、天人无数,寿命亦皆无量。假令三千大千世界众生悉成缘觉,于百千劫悉共计校,若能知其量数者,不取正觉。(十五、寿命无量愿;十六、声闻无数愿)
我作佛时,国无妇女。若有女人,闻我名字,得清净信,发菩提心,厌患女身,愿生我国。命终即化男子,来我刹土。十方世界诸众生类,生我国者,皆于七宝池莲华中化生。若不尔者,不取正觉。(二十二、国无女人愿;二十三、厌女转男愿;二十四、莲华化生愿)
所以你们知道唐代所谓“妇女地位高”到底高在哪里了←_←
感谢……………………………………………………………………
第196章 皆大欢喜
天微亮时我便换了青衣,出了宫,戴了幂离,骑着骡,只带了二十余家人,晃晃悠悠地逛了出去。
京城便是这样奇妙的地方,穿青衣时与穿朱穿紫时看见的风景全然不同:从前在车窗子里看时只觉得两旁人多,却从未觉街道狭窄,只要我们愿意,甚而可以在大街上驱策驰骋,毫无阻碍,然而换了青衣,坊巷忽然间便变得拥挤狭窄,连气味也或多或少地有些不堪,卖油翁挑着油腻的担子,卖货郎敲着零落的锣鼓,巡街的不良带着属下耀武扬威地走来走去,官府的差脚忙着赶牛车入宫入省,酒肆当垆的娘子有把子好力气、单手便提起一大只酒桶,行脚的兴胡商队里飘着不知是狐臭还是汗臭,或者纯是骆驼们的臭气,穷措大们摇着头晃着脑、不知是在吟诗还是在发牢骚,坊巷间有许多小儿踢着气都灌不进去的破皮毬、与沿街的胡儿们或争执或玩闹……
这一切于我都极新奇,是一种我从未看见过的煌煌大唐气象,然而细究起来,其实于我又极熟悉,那是曾伴随过我近二十年的熙攘市井之气。比起巍峨广阔、井然有序的大明宫,这样的街道坊巷,才更像是我所熟悉的地方。
我在一间酒肆前停下来,掏钱买了一片蒸饼,卖饼的胡姬年不过十七八,像是起得太早,懒洋洋地伸了个懒腰,直接用手捏了一片饼给我,顺便还找了我几个大钱,我捏了捏这掺了许多锡做的带油劣币,一面抛着它,一面将饼向嘴里塞。
这举动吓坏了跟出来的冯世良,老东西忘了我叫他掩饰身份,尖着嗓子叫“娘子,吃不得”,那人高马大的胡姬翻了个白眼,吐出一串叽里咕噜的胡话,伸手将舀酒的葫芦拍进酒桶,酒汁喷了冯世良一身,转身进了里面,冯世良气得跳脚,鼓着眼看我:“娘子…”
我将自己的钱袋子扔给他,算是代这胡姬赔了罪,自己笑眯眯地上了骡子,悠悠地往城外走。
虽是清早,城门却已排起了长队,乘牛车、马车和骑马的达官贵人们先走,其后才是我们这些青衣、白衣、褐衣的人——如我们这些出城的,多半骑着驴、骡,也都有一二从人,进城的那边便大不一样,大多是驱牛赶骡进来卖菜卖米的农户,或是风尘仆仆的行商,也有些外官或是田主,但是一看便知不是京城里久住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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