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能感受到,他此刻的喜欢是真的。
但他说的话语,却未必是真的。
伪装总会疲倦,露出真实的模样,难得地,洛林这副模样,我竟然也不觉得讨厌。
我抬起了手,极为自然地解下了他的发带,放柔了声音:“若不喜欢,和离便是,若更不喜欢,杀了他便是,不必系这发带,作这副打扮。”
他的头发自然散落,眼眶中满是晶莹,我用指腹拭去他眼角的泪,哄道:“别哭了。”
他却突兀地撞进了我怀里,抓着我的衣衫,号啕大哭。
我的手指垂在身边良久,终是抬起手,环住了他的腰。
第63章
白明玄安排了上百位护卫,又抓着我爹的手,细细叮嘱了良久。我爹虽然不耐烦,但也一一听了,上了马车。此次出行一共准备了两辆舒适的马车,我爹独自一辆,我和洛林一辆。
但车队刚刚出了魔教,我爹便出了马车,骑了一匹马,干脆让我撩起了帘子,边骑行边同我说话。
他倒是天南海北的都会聊一些,八卦起某个门派众人的后院事,倒是如数家珍,我同他聊得也越发顺畅,只觉得我爹还是有些可爱之处的。
等到了夜间,尚未走到下一座城池,我爹便不知从哪里变出了一坛子酒,三两步跃上了马车顶,唤我过去,同他喝酒看星星。
我轻叹口气,便也上了车顶,坐在他身边,接过了他的酒坛。
刚灌了几口酒,便察觉出不对来,这酒烈得很,倒是极像南三直的手笔,待我问了我爹,果真如此,这提炼酒的方式,还是他同那南三直一起改良的。
酒过三巡,星星也愈发明亮,我爹扔了酒坛,抬起手,遥遥地指着天边:“庆儿,你看见那颗星了么?”
我顺着他手指的方向去看,看到了许多颗星星,也分不清哪个是哪个,便只得哄他道:“看见了。”
“你娘说过,她死后就会变成天边的繁星,她那时候虚虚地指了指,我看到的便是一片。等到她真的死了,竟然也分不清,哪颗星星是她了。”
我没说话,此刻说什么,似乎都毫无意义,我爹又灌了半坛酒,像是喝醉了,便又抓着我肩膀,说着话。
“我少年时,有人为我卜算过,我会痛失所爱,我会中年失子,我会老无所依。
“我将他一刀杀了,我才不信他说的胡话。”
这故事我听白明玄说过,此刻从我爹的口中得知,倒是多了几分其他的味道。我读过我爹的手札,便知晓他年轻时,是多自由和fēng_liú的人,他当然是不信的——但命运偏偏同他开了个玩笑,第一个预言,就这么成真了。
“我命由我不由天,”他随意地说出了这句话,顿了顿,又补充道,“你命由我,亦不由天。”
他抓着我的肩膀,起身向前,我能清楚地看到他眼内一瞬的挣扎,但它消失得太快。他松开了我的肩膀,又抬起了一个酒坛,大口喝酒,任由酒水沾湿了胸襟。
他身上的少年气,像是在这一瞬间,消失得干干净净,岁月的痕迹在他的脊背上凸显处,便挥之不去。
他扔碎了这坛酒,平躺在了车顶,以手扶眼,我褪下了衣衫,披在了他的身上,却听见他喃喃道:“明玄。”
或许有无数个日夜,他与白明玄便是如此,他看着满天繁星,追忆故人,而白明玄守在一边,瞧着他心爱的人,爱着一个故去的人。
这一夜便如此过去,第二日,我爹又变成了过往那副不成调子的模样,他进了马车,与我们同坐,又抬起折扇,想逗洛林玩儿,我下意识地伸出手挡住了扇子,我爹却扬起了手,干脆敲了一下我的额头:“还没娶回家,这就护上了?”
“扑哧。”洛林没忍住,笑出了声。
我便说不出扫他兴的话语,他那日哭了一场,到底将我的心哭得软了下去。
马车行进了数日,我终于想起询问我爹此次的行程,我爹答得漫不经心:“去苍家,将那苍牧带回来?”
“找他作甚?”
“你们身上有我多年留下的命蛊,若你病危,自可以命换命。”
“我以为不过是我伤他亡。”
“他死了,取出他体内的子蛊,植入你体内,你便能撑下去了。”
我攥了攥手心,消化着这个消息,又忍不住问道:“你是何时在他身上下的这个蛊虫?”
“很久以前,”我爹伸手拉了拉我出了褶皱的衣衫,难得地有些温柔模样,“他们都说你会死,我争也要为你多争出一条命。”
第64章
这一路倒是意外地平静和惬意。
我爹亲自做了好几次烤肉的活计,他笑起来的时候,不像我爹,倒像我爹爹,偶尔同洛林笑作一团,真真是好模样。
我这次随身带着断情剑与温柔刀,我爹便有时候借用一个,同我比画一番,也就是这所谓的“比画比画”,我才能察觉到我爹在刀剑上的造诣,堪称高深。
终于忍不住,便询问他为何选择用琴弦做武器,而非刀剑,他哈哈大笑,便道:“用刀剑的多了,用琴弦的极少,别人走过的路,我自不必去走。”
总觉得他和白明玄出来后,倒是彰显得我越发孱弱。我刚刚这么想着,却见我爹三两下踩到了树上,足尖点着树枝,摇摇晃晃上上下下。我心中揪了揪,忙唤道:“爹,你莫要再玩,快些下来。”
他瞧着我,深情却有一丝恍惚,竟然直接从树枝上翻滚而下,我冲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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