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百多年后冬日
他衣衫不整的倚在屋子门边,几日下雪,混着冷风的雪往他敞开的衣襟和脖颈间钻,他也不怕冷似得继续以那种放荡的姿势倚在那木门边,手指无意识的玩弄着嘴唇,光着的腿从衣衫里探出来曲着一动不动,不时落上去几片雪马上又消失了。
墨逸之站在离他不远的位置,看窗外的雪,眼波无痕,思念蚀骨。
世间有的人,除了多少次衣衫,惯了云雨,破了色戒,到底心也不曾走出半步。
有的人,裹得紧严实,不瞥春宫,和尚脑袋哑巴嘴,心却一步一步平了山河沧海桑田不复返。
前者是倚在门边的狐猸子,后者是墨逸之。
“还去?”子寻把不安分的手指放了下去说道。
“恩。”墨逸之自然知晓他问的是木兮林。
若不是真切听到墨逸之这个回答,子寻看着他的毫无反应就以为自己好像什么都没问,他也什么都没答。一百多年了,他始终也没能让墨逸之多说几句,反倒他把自己“□□”的平和了许多。
墨逸之凡事喜欢先拒绝,性子里的冷漠该是改不了,为人的六百年里,他只应过别人两次,一次出了木兮林,一次跪在冥殓台。
墨逸之披了鹅白斗篷往外走,路过子寻,子寻收回曲着的腿一把扯住他,把松着的衣带给他仔细系好,墨逸之就由着他扯由着他系,或许他自己也没发觉,他已经习惯了身边的这个狐猸子。
“娇娥,你进去吧,暖些。”墨逸之看着他敞露的衣衫,添了句话。
“墨公子说什么便是什么,我进去替公子批看乌涯诸事了。”子寻并不看他,看着门框,假情假意:“公子,后会有期。”
说完,子寻头也不回的回了屋子,还勤快的带上了门,把风雪和墨逸之都关在外面,好在墨逸之也是从未计较他这猜不准的脾性,淡然走了。
屋子里,子寻看着墨逸之的背影,瘪了瘪嘴,自语到:“你心里究竟有乌涯山没有,琐事我都可以替你担了,可你心里挂记的又是何事?到底我败给你了。”
潇潇雪,萧萧君,梅雪相较不敌君,雪需输梅一段香,君还胜雪百般凉。
墨逸之一身白绒斗篷行的平常,他自己居在那座院子,方便的很,隔三差五就到木兮林一趟,起初无心后来有意,那狐媚子不时来他院子“视察”,知晓他去至何处却不知为何频频,倒也从不阻拦,只恼他不将乌涯放在心上。
缎子似的雪上印下一行脚印,留脚印的人眼角那处狐尾的印记因是紫色甚为显眼,狐尾印旁一对凌峰目一如平常无涟无漪不波不动,这人自是久久被日头养惯的人,见雪不得欢喜却也不表现出来,只是按着走了无数遍的路又行至林子。
果真仙林,哪里可见茫茫雪?只有露水浅栖青草,野芳腼腆露色,澹澹泉流散聚无时,虬枝空隙里漏出来的阳光委婉的温暖了三分,也是,天地之间也只有这般仙林长的出墨逸之这般灼华人物。
脱下斗篷,解了外衫,墨逸之此时内里一件衬白外合一墨衣,墨衣上白线绣一幅莲子画,莲子即为“怜子”,许是绣画的绣娘醉翁之意,七八分刺绣十二分情意,针针脚脚真真切切。
按说再是如何墨逸之也不至看景看的失了神,他不是旁人,他自小长在这里,景致再是如何芳华他也是熟悉惯了的,此时他紧凝眉角,双眸惊了波澜,为的却是眼前走来的一人。
多少年前,也是毫无预示的,她走到他面前,改变了他从六千年仙萸到幻化人形三百年孤身单影的样子。如今,她一步一步靠近他,多走一步就少了一步的距离,就消弥了墨逸之的一点思念,身动心动,风拂衣裳,墨衣上的莲子轻轻摆动,那墨衣里的身体如西风瀚海沙。
只是白云苍狗,怪罪不得面前的苏暮离,亦无关墨逸之。
苏暮离垂头浅笑侍弄着手里采撷的野花,原是南桑在鲜人的汐月宫里随手翻书,见了世间竟有木兮林如此一景心动异常。汐月宫地偏鲜人却不荒芜独有一番宁翳气象已属极致,二人平日常愿到汐月宫中赏景,如今知了木兮仙林怎有不去之理,虽是禁地,南桑仍寻了苏暮离偷偷来此。
二人入了仙林,左右各自寻自己的欢喜,也未发觉走散,暮离眼里束束珍奇,哪里舍得抬头,哪里知晓前头站着一男子,曾一处三百年,柔情无底,这般看她。
不是苏暮离无情,是她不知情,她一步一步离他越发接近,一步一步将他的翼翼小心摧毁的悄无声息。
墨逸之怀揣着悄然了一百年的思与念看着暮离走进,他看着暮离低着头透着欢欣,很恍惚,分不清究竟是他尚年幼时遇到的她,还是世事安稳里陪着的她,辨不清真假。只想着,即便是幻觉也不舍打扰。
他眼前,相差微弱的距离,她缓缓从他身侧走过,没有回头,没有转身,没有留一点余地,他们之间隔着乌涯山的旧事,隔着冥敛台的生死,遥远而深刻,只余下擦肩而过。
这瞬息之间牵扯起墨逸之一百多年沉淀的情丝,压的实沉,却近在咫尺,远在天边。
无声无息中仿佛落了一场雨,没被淋湿,雨水全都注到了心上,再不是秋水无痕,而是斑驳变成伤痕。他再惯会掩饰,眼里转而深潭一样的落寞还是冰冷的同这春林里格格不入。
他此刻终于知道,她在他心里,甚过起初自己都未发觉的喜欢,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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