柔酱愣了一会儿,笑了,说:“好,谈完之后来找我。”说着,柔酱半站起身子,越过椅子扶手,给了曲乐白一个吻。这个吻比之前的那个轻柔不少,更接近于安抚。它像是一片羽毛,轻轻拂过曲乐白的心脏瓣膜,曲乐白忍不住有些沉醉,随即想:现在我们俩之间,是什么关系呢?
柔酱却又说:“那是个失误。”
失误?什么是失误?那个吻吗?
她反悔了?
“那是我人生截止目前为止最大的食物,因为在直播solo中输给他,才会退役。而我没想到,再次遇到他,我还是失误了……”柔酱说:“上局游戏活到最后的那个人,那串奇怪的数字id,我梦里都能认出来。”
寥寥数语,曲乐白便弄懂了为什么刚刚柔酱那样僵硬又用力,遇到“老敌人”——区区死宅素人还不配称作宿敌——自然想赢,求胜心太重,便会压迫到手指。只是曲乐白没想明白,这串id为什么还能对柔酱有这么大的影响。
她不是已经走出来了么?这串id还能代表什么呢?冒进、失败、反省?
柔酱侧过头说:“别聊这个了,没意思,无关人员罢了。”
但从柔酱的语气和眼神来看,这个人并不“无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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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终,曲乐白还是一个人去见大佬。为了显得体面一点儿,她还专门找柔酱借了一套新衣服。柔酱借口“没新衣服啦就剩这套啦”,强行塞过来一套连体背带裤。彼时曲乐白有些困窘,问:“这不太像话吧?”
此时大佬回答:“你看上去精神多了,最近过得不错?”
曲乐白落座于大佬面前,反问:“那你们呢?大概都不太好吧……你,还有凤儿。”
大佬抬眼,眯眼打量曲乐白,张了张嘴,欲言又止。曲乐白看了她一眼,做了个“请便”的手势,大佬才说:“小付写不出来了,你知道么?”
“这么快?”曲乐白问。
“你早知道?”
“某种程度上来说,知道了。”曲乐白说。
其实她也不确定,只是她曾从付钦凤身上看到年轻的自己,也许能推测出一些未来。付钦凤比年轻时候的她有过之而无不及,更加才华横溢,更加闷头乱撞。现在看来,相同的起点指向相同的路,这是天赋必经的结局。
所谓“殊途同归”。
“她还想帮你还债,关于你的违约金。多么好笑,她自己都写不出来了,还想替你承担责任。连你都被逼得找她代写,她又以为自己能强撑多久呢?”大佬叹了口气,说:“看来她是真的爱你……”
曲乐白打断了她,说:“她不是爱我,只是爱希望。”
“你就是这样看待你们俩之间关系的么?”大佬有些诧异。
是的,在曲乐白眼里,付钦凤对她的感情非常复杂,她填补了父母、姐姐、导师,甚至是朋友的角色,而这些综合在一块儿,正是曲乐白一直以来不愿意扮演的角色、不愿意承担的责任。她给付钦凤展示了一种理想的生活状态(哪怕对曲乐白自己来说并非如此),付钦凤在自己的困境中看到她,就好像看到了希望,看到了模板。
如果她对付钦凤有任何亏欠,那么一定是她滥用了该种综合角色带来的权威,却伪装成是付钦凤自己的选择。
大佬语带惘然,道:“也许你说得对,但她不知道,我们本想让她继承你的笔名。”
“继承?”
“在你消失的这几天里,公司这边也考虑了很多。”大佬调整了一下姿势,显得更加正式,“不过在谈那些之前,先让我说一句对不起。”
“是我违约在先,有什么对不起的……”曲乐白苦笑,她来就是打算收拾烂摊子,等着公司开价的,却没想到大佬似乎不是这个意思。
大佬低着头,几乎不敢看曲乐白的眼神,说:“我之所以在北京发现这件事情,是因为你跟影视公司的人开会的时候不太对劲,也是因为前一天在酒店里你竟然没有存稿。那一天我给小付打了个电话,问她代写的事情。她含含糊糊,一听就是有鬼。我太惊讶了,一气之下就回了上海,把你丢在那边。”
当时电光火石,大佬意识到出问题之后,直接给付钦凤打了个电话,开门见山问她知不知道代笔的事情。付钦凤第一反应是“没这回事!”,而不是“有这回事?”,其中差别既微妙又明显,让大佬很快认定真相。
回上海之后气还没消,主编问她为什么提前回来,她正在气头上,便和盘托出。官博公布的时机就不是她能够控制的了。
“对不起,没有第一时间跟你商量,才害你落入现在的境地。”
曲乐白摇了摇头,苦涩地说:“我也没第一时间跟你说明灵感的问题,是我错在先。我不是什么好人,请不要这样对我,我……我不值得。”
对公司来说,曲乐白只是一个普通的作者,同时侵犯了公司和读者的权益;对大部分读者来说,他们介意代笔比介意抄袭更甚,因为他们自己受到了欺骗;对大佬来说,是曲乐白先背信弃义。无论基于职业道德还是情感,她都是咎由自取。
她宁愿大佬照章办事,也不愿意承蒙关照。
大佬看着曲乐白的表情,随即一愣。她终于意识到,自己的喜欢对于曲乐白说是一种负担。
“你……你还会写吗?”问出口才发现问错了话,大佬自嘲地摇摇头,说:“哪怕回来,你也不希望我继续当你的编辑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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