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陵齐不晓得他打开厨柜在找些什麽,原本不想予以理会的,但是看到他的行止莫名的诡异,再加上被他找到的那东西,根本就不是现在这种时候会派上用场的!
「煜煇……」方陵齐看到杜煜煇从柜子里搜出一盒普拿疼,拿出里头的药包便开始一颗一颗地剥着。「你拿那个做什麽?」
「做什麽……」杜煜煇冷笑了一声,又继续剥着剩下的药片。「拿这种东西还会做什麽?!我头痛欲裂,当然得靠吃这种东西来止痛啊!」
「那你吃一颗就好,拿那麽多颗要干嘛——」
眼见杜煜煇倒了杯水要将手中的数颗药丸给一并咽下,方陵齐紧张得连跨好几步前去阻止他,抓住他的手腕——「你疯了吗?一次吃这麽多颗,会死人的……」
淡淡地瞥了方陵齐一眼,杜煜煇看着手中的药丸,自嘲地道:「死了总比活着受苦好吧!」
「你在胡说些什麽?!」方陵齐被他过激的言语给吓到了。
「难道不是吗?」他转过身来指着自己的脑袋,彷佛里头有着无尽的怨叹无法宣泄,只能藉由如爆似裂的头痛来昭示自己的苦难:「难道你以为皮肉之伤癒合了,就没事了吗?你可知道遭遇车祸的人即使身体康复了,但是日後再行经那条马路时、当初所造成的阴影将会如何地使他畏缩难行;被狗咬过的人,这辈子恐将无法再好好地面对任何一只即使对他无害的可爱小狗……就算我的伤口消失了,然而那种随时可能会被自己最信任的人一把推开的无措与恐惧,却始终盘缠在我脑际,那种如影随形的痛苦,你能够了解吗?」
「……」
「没有一次吃这麽多颗的药,要怎麽掩盖这一切的痛苦呢?」他近乎哭喊地泣诉。
方陵齐的心脏怦然一震,那哀鸣似的控诉,直截地将自己那一天极欲忘却的罪行,又再一次血淋淋地掏挖出来,摊在两人的面前……
……已经记不清究竟有多少次,他和杜煜煇在炎炎夏日的午後,携手一起去那家百年老店吃剉冰、一起到後山荒废的旧宅院去探险、一起搭巴士到不知名的地方去游玩、一起在公园的沙坑上坐看垂落的夕阳、一起在洗澡的时候、於注满浴缸的水里玩着憋气比赛、一起在菜色丰盛的餐桌前,较量谁吃得比较快、一起在……
方陵齐真的数不清了,他和杜煜煇共同度过既新鲜刺激又温馨难忘的无数美好时刻,真的是多到数不清了。而他也一直深信,他和杜煜煇一定会像这样安然无恙的持续下去——直到去年的夏天为止……
去年夏天,他从国中毕业,结束了一连串大大小小的考试,终於得以松懈下来。在一个没有大人在家、杜煜煇也不见踪影的燥热午後,他带了一个偷偷瞒着家人交往不久的女孩来到房间里。
也许是气氛刚刚好、也许是好奇心使然,他和女孩於是决定想要嚐嚐jìn_guǒ究竟是什麽样的滋味。谁晓得当他们脱好衣服正准备前戏的时候,那个忘了锁的房门就忽然被大打而开,肃然站在那关口的,是一脸惊愕难言的杜煜煇。
「我要去告诉大姨!」
方陵齐记得当时他是这麽说的,且脸上的表情是坚决而不容阻遏的。
尽管什麽都还没有做,但是衣服都脱了,那就是铁证。不管方陵齐怎麽解释,杜煜煇都听不下去,一心只想去告状。他内心又急又火,失准的脑袋被冲动的肢体所驾驭,他一个出劲拦截,便把欲挣脱的杜煜煇给推倒至墙边,好死不死,墙边正好摆了一座小矮柜,矮柜的一角,也正不偏不倚地被杜煜煇的额头给k到……
原本欢愉的开场,变成见血的收场,不用说,女孩是吓得花容失色、从此再也没见她出现在方陵齐的眼前了。
对方陵齐来说,女孩的有无出现,似乎沾不上他心底的一个边,因为他现在的整个心思,都被那个额头破了一个洞的表弟给占据了。
在那之後,接踵而来的,不但有对表弟伤势的忧虑,还有大人们集体炮轰的责备,更有自己得无时无刻不去提防表弟心存报复的告状威胁。
经过了几天的住院观察,杜煜煇的头伤几乎差点波及脑神经,尽管伤势并无大碍,但是後遗症却恕难避免。举凡偶尔的昏眩、头痛、耳鸣、梦呓、视焦不稳等等的小症状,如果不是疼到影响生活作息,就不必吃药就医,反之。
若要问这些後遗症对杜煜煇的影响如何,在方陵齐看来似乎是没有多大的问题,不过自己倒是深受其困扰。因为直至後来他才渐渐发现到,杜煜煇知晓自己的後遗症可以招来大人们的热切关注并顺势对他严加责怪,於是便利用精湛的装病演技间接达到掌控他的目的。
藉着那个看似无法弥补的创伤,攻击着他的弱点,这是意外发生後的杜煜煇,所呈现出来犹似人格分裂般的新面貌。
那个曾经青涩可爱、天真无邪的杜煜煇,尽管现在依旧惹人怜爱,但是在必要的时候,会有另一个老谋深算、诡诈邪恶的杜煜煇,跳出来主导一切的局面。
一场无法回头、也无从修补的局面,前置了无以预期的未来。
一段变质的亲情,一场变调的友谊,悄然酝酿於去年那个赤色的夏天……
「你的痛纯粹属於心理作用,吃再多药都没有用的!」方陵齐回到眼前的现实面,耐着性子安抚杜煜煇。
「你是我的心理医生吗?」杜煜煇冷笑了一下:「要不然这样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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