容幽冷淡地说:“若他对皇位有意思,早在朕登基之前,这个国家已经全是他的了。”
兵相说:“陛下当然信任他,老臣也对这一点坚信不疑。但群臣不信,国民不信,所以才会走到今天这个地步。您如果真的想保明亲王,决不可继续这样捧杀他。”
——捧杀。
容幽并没有想过,自己过度的信任和重用,也成为了促成今天局面的一大重要原因。
为了改变皇帝的主意,群臣开始有意识地在方方面面施加压力,就连明亲王阵营当中的重臣也终于开始这样劝说皇帝,容幽渐渐感到压力。他是皇帝,自然不用太惧怕群臣的威胁,但谛明毕竟不是,恐怕明亲王现在才是真正步履维艰。
次日,容幽召见了傅定,他的代理财政大臣。
自从容幽登基之后,财政大臣的位置一直空缺。一来是因为朝中并没有从能力和声望上都能胜任的人,傅定虽然能够足够,但毕竟资历太浅、难以服众;二来是除了傅家之外,帝国中心实在没有能够把控国家经济命脉的第二个家族了,这也是怪当年傅潜根基太深,结果现在连他的基业都没有几个势力能吃得下去。
现在的财政事务,是由傅潜留下的三个副官,加上容幽任命的代理人傅定,四个人共同在处理的。
傅定越来越忙,不但需要在外奔波劳碌,对内也偶尔作为皇帝的喉舌,向贵族世家传达一些信息。
容幽很久没这样召见过他,这次却是确实需要他的建议了。
而傅定对此的回答是:“木秀于林,风必摧之。陛下,您需要适当地冷遇明亲王。”
这些天,所有的道理,容幽听得已经足够多了。只是他的理智依然无法战胜感情,他就是没办法照着别人建议的那样去做,就好像一个人得到了世界唯一一块无暇美玉,不管别人说什么,他怎么都舍不得让上面沾染到哪怕一片尘埃。
舌头是别人的,但玉是自己的,这怎么可能甘心。
像是看出容幽的挣扎,傅定又说:“陛下,您自从登基以来,就从未让群臣失望过。您深明皇帝无私的大义,在对待飞廉区和难民的问题上尚且可以公正不二,为什么又偏偏在明亲王这件事上举棋不定呢?一个人的政途总会有巅峰和低谷,现在正该是明亲王急流勇退,而您主动集权的最好时机,请不要就此错过了。”
容幽微微眯起眼,说:“你在说什么,傅定,你的意思是,我本来是一个好皇帝,但是因为明亲王的事,我就不再是了。是吗?”
傅定说:“臣不敢。”
容幽深吸一口气,来回地踱步,喃喃道:“连你也这样劝我。为什么你们就容不下一个于国于民都有公无过的亲王?”
傅定犹豫了一下,说:“陛下,有件事您可能需要知道。”
容幽道:“说吧。”
傅定开门见山地说:“先帝陛下未必是因为枯萎病而仙逝的,先帝的遗愿当时恐怕也未必是选择您来继位。当时明亲王虽然也在飞廉区,但皇室事务大臣和御医都是他这边的人,而他们两个同时也刚好是先帝去世时第一时间在场的唯二两个人。”
容幽打断他道:“你什么意思?你是在暗示明亲王犯过这种大事?!”
傅定说:“陛下还不清楚明亲王对待外人是什么态度吗?这位殿下并不在意皇室成员的生死,但他很在意您。从当时的情况来看,您就封伯爵与他有关,在先帝病逝的敏感时期刚好不在场也与他有关,随后先帝驾崩和遗诏也同样和他有关,这些巧合……实在是太过巧合了。”
他的话,让容幽想起当年的华彩会:谛明是不是说过“除了你,我不想给别人,为此用些特殊的办法也是必须的”?
容幽定了定神,道:“傅定,你了解我,没有足够证据我是不可能这样怀疑人的。而且我相信他,虽然他对人确实比较冷漠,但先帝毕竟不同,他是我亲生父亲。”
傅定沉默了好一会儿,说:“陛下,神龙是不在乎情缘关系的,在我看来,明亲王尤甚。或许除了您之外,他没有将任何人放在眼里过,更何况您和先帝之间关系并不融洽。”
是的,早在当年谛明还是青先生的时候,他就说过。对神龙来说,血统不重要,亲人不重要,他们的天性和社会结构毕竟与人类截然不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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