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于君主,凉人称“君上”,齐人则称为“陛下”。陈望之从来不用这两个尊称,只管宇文彻叫“阿彻”。宇文彻在他面前,也不称“朕”而用“我”,免了他一切礼节。“听我说,”宇文彻道,“月奴,不要哭。”
“你不要赶我出去。”陈望之将脸埋在他颈窝的凹处,眼泪簌簌而落,“我知道我奇怪,你留我在你身边……我都听你的,见了你、见了你……”哽咽难言。宇文彻听着他满腔委屈,心如刀绞,“不要哭了,”口中说道,又怕他郁结于胸,又怕他放纵悲声,情绪大起大落,伤神伤身,“月奴,我发过誓,你忘记了?我会一直同你在一起,在这里。天下再大,我就要你一个。”陈望之话也说不出,单薄的身体一起一伏,“小时候我见到你,你穿着白衫子,就像仙人。我那时就喜欢你。后来……后来我做了大凉的王,就来向你父亲求亲。你父亲同意了,将你许给我。”
陈望之发泄片刻,终于稍稍平静,两颊做烧,贴着宇文彻的颈窝,“我是男子。”
“你的母亲,是南海的鲛人。你失忆了,以前的事都不记得。鲛人在南海,十分罕见,传说眼泪可化为珍珠。又有鲛帕,鲛人纺织而成,刀剑不能毁坏。鲛人只有男,没有女,故而男子亦可繁育。”宇文彻轻轻拍打陈望之的瘦弱的脊背,“你有一半鲛人的血统,所以,你的身体与我有些不同。”他松开怀抱,托着陈望之的后腰,另一手拉起他胸前的金蝉,“记不记得,我问过你几次,如果你能生育,那你愿不愿意为我生个孩子?”
陈望之迷惑地望向那枚金蝉,嗫喏道,“我记得。”
宇文彻笑了笑,露出些许羞涩的神情,“你说你愿意,对不对?”
陈望之轻微地点了下头,“我愿意。”语气笃定,腮边泪痕未干,“我、我愿意给阿彻生个孩子。”
“那你哭什么呢?”宇文彻亲一下他红肿的眼角,“瞒不住了,我今夜便一并说了。”陈望之也有所感,心脏砰砰乱跳,手指攀上宇文彻那只握着金蝉的手,二人相顾沉默,半晌,宇文彻破釜沉舟,道,“你现在就怀着我的孩子。”
“我……”陈望之低下脸,动弹不得,“我怀了阿彻的孩子。”
“对。”宇文彻提及孩子,语气不禁充满愉悦,“你胃口不佳,恶心欲呕,身体疲乏,都是怀孕的征兆。章先生医诊过,你就是怀孕了,确凿无疑。”
陈望之重复一遍,“我怀了阿彻的孩子。”
宇文彻复又忐忑,“对,月奴怀了我的孩子。”
陈望之探出手,指尖方一触碰到小腹,便触火般弹开,“我……”
宇文彻忧心更甚,“月奴。”
“我知道了,很好。”陈望之扬起脸孔,笑容苍白,整个人却放松了似的,眼神跳跃,“我有了阿彻的孩子,我能帮到阿彻了。”
第二日并非旬日,宇文彻担心陈望之的反应,特意辍朝,贴身陪在万寿宫。陈望之闹了大半宿,次日午后才醒,双目红肿,容颜颇为憔悴。宇文彻亲力亲为,喂了他半碗肉粥。然后宣章士澄入宫,诊断后当着陈望之,问道,“如何?”
章士澄心领神会,道,“回禀君上,殿下和胎儿均无恙。只是殿下情绪失控,需静养几天。”
陈望之虚弱道,“多谢神医。”
章士澄道,“殿下的体质,原受过伤,本来就弱了些。此番有孕在身,更要保养,方能胎孕稳固。”
宇文彻攥住陈望之的手指,笑道,“听见没?神医所言,你可得字字记在心里。”
陈望之道,“我记得。”章士澄又叮嘱几句,行礼退下。程清上前,高高捧着一只锦匣,宇文彻道,“放这里,你们都出去。”瞥一眼董琦儿,扬声道,“董内司也下去罢。”
宫人鱼贯撤出,博山炉烟气袅然,满室寂静。宇文彻从腰间的蹀躞带中取出一把小小的铜钥匙,将锦匣打开,取出一卷帛书。“喏。”
陈望之眼角泛红,含着泪光,嗓音沙哑,“是什么?”
宇文彻笑而不答,展开那卷帛书,“你来自己读。”
帛书边缘泛黄,显然已有些年月,背面龙凤齐飞,绣纹俨然。陈望之蹙起眉尖,无声地读了一遍,而后又读了一遍,宇文彻柔声道,“月奴可读得懂?”
“这是、这是,”陈望之苍白的脸颊涌出血色,“这是,婚书么?”
宇文彻道,“对,这就是你我的婚书。当日你父亲下旨,将你许给我。这便是那道圣旨。我怕你日后看重了别人,改主意不愿嫁我,便将它封在匣中,钥匙贴身带着。”
第49章
陈望之道,“原来……原来如此。”
这道所谓的赐婚圣旨自然是伪造的,宇文彻凯旋归京后便着手此事,虽然陈望之失忆,也务必万无一失,做戏做全套。宇文彻叹口气,道,“说来话长,原本三年前我就要来与你成婚,谁知北地战事吃紧,你远征弱水,许诺速战速决,三月后就回来与我团聚。谁料这仗打了整整一年,我左等右盼,最后连信也等不来一封。最后实在忍无可忍,亲率大军前去助你。到了前线才发现你受了伤。”一番谎言在肚里编造了数月,早已滚瓜烂熟,他伸手抚了抚陈望之披在脑后的黑发,沉痛道,“你失忆了,谁也不记得。我不敢直接告诉你真相,所以一再欺瞒。”说着望向陈望之,“月奴,你能原谅我么?”
陈望之低声道,“我并没有生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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