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望之道,“我想要黑色。”
“黑色?”宇文彻一愣,“你不喜欢蓝色么?”
“蓝色?”陈望之打开蹀躞带挂的小袋子,一个个检视,掏出几枚铜钱,“我喜欢蓝色么?”
“以前见你,你常常穿湖蓝色。”宇文彻感慨,“罢了,你喜欢黑色,就做黑色罢。”
西凉人崇尚黑色,婚丧葬礼时必须着黑。用过午膳,宇文彻让程清招尚衣房的管事到太极殿东厢,命做黑色的圆领袍。绸缎等布料他不甚了解,“一应用最好的。”又叮嘱道,“用黑色的狐狸毛镶边。再做一件白色的,白狐狸毛镶边。”
管事道,“那尺寸……”
除非章士澄诊脉,其余时间,宇文彻不愿别人碰触陈望之,就道,“比我的小一点。”
管事满头大汗,“小一点,究竟是——”
宇文彻不悦,“小一点就是小一点。”但他也知做衣服必须丈量尺寸,泄气道,“要不……”
程清出了个主意,“臣觉得,不如让李管事去量量小谢将军的身材?似乎差不许多。”
谢渊兄弟身量清瘦,与陈望之十分相似。今日谢沦值守,宇文彻松口气,那李管事擦掉额头汗水,领命而出。脚还没迈出门槛,宇文彻忽然想起一事,喊住他,问道,“朕的衣服绣了龙,那这几件新作的,也绣些花样罢。”
管事道,“绣花样,绣花还是松鹤?快过年了,讨个彩头。”
宇文彻道,“松鹤延年么,好是好,不过,朕觉得,还是绣凤纹。”
“凤纹?”李管事大吃一惊,“可是,君上尚未——”
“让你绣,你就绣。”宇文彻摆摆手,“下去罢。”
李管事战战兢兢退下,宇文彻抓了镇纸在手中颠了颠,问程清,“宫里是不是有个乐班?”
程清道,“有的。”
宇文彻道,“问他们有会吹笛子的么?带过来,朕有事问。”
前后一个多时辰的功夫,回到万寿宫,陈望之已经写了四张字。“不错,”宇文彻鼓励道,“这个‘为’字,写得特别有神韵。”
陈望之活动手腕,满意地眯起眼睛,“今日手稍微有了力气。”
“恢复需要时日,哪能一蹴而就。”宇文彻顺手拿起他搁在书案上的茶,抿了口,“程清告诉我,库里有玉碗玉杯什么的,我让他去找了,你用那个泡茶喝。”
陈望之道,“你对我这样好,我都要舍不得走了。”
“走?”宇文彻放下杯子,“你去哪里?”
“我现在病着,你收留我在宫里,等我病好了,我就不能在这里啦。”陈望之拿起笔,在纸上画了一道歪斜的横线,“我想了,待我恢复完全,就去给你做事。我以前也是为你做事的,这样,我替你去打仗,这样报答你,你看好不好?”
第17章
宇文彻的脸缓缓冷了下来,“不好。”
陈望之不解,“你不希望我替你打仗么?那我可以做别的,比如……”支支吾吾半天,却想不出自己可以胜任的职务。墨迹干透,虽然尽了全力,上一字与下一字仍是无论如何也不能对齐。他折了格子,然而手指总也不听使唤,笔画斜飞。“也对,我这样字写不好的人,还能做什么?你留我在身边,也是担心我出去了,就会饿死罢。”
宇文彻道,“快过年了,不要满嘴死啊活的。”腊月与春节中,齐人最是忌讳,他在齐国多年,对风俗甚是了解。况且陈望之久病未愈,即便平日提到“死”字,也能让他的心跳快三分。
陈望之把几页纸揉成团,袖手而立,“君上,你生气了?”
宇文彻捡过纸团,闷声道,“我不需要你报答,说过好多次,你不是我的臣子。”
“可我总不能长居宫中……”
“台城这样大,你住着又能怎么样了?”
“这是你的家,”陈望之双指捻起一页纸,对折,再折,“说起衣裳来,我才突然想起,这是宫里,你是帝王。以后你会有很多很多妃子,我住在这里,总是不像话。”
宇文彻骤然抬头,警觉道,“是不是什么闲言碎语?”
将陈望之留在宫中,沈长平就很是为难。宇文彻登基以来,别说广纳后宫,就连一位正经的王后都没有。无论西凉出身的臣子,还是前齐的旧人,皆曾进谏数次,希望年轻的开国之君早早成婚,以安天下,俱被宇文彻拒绝。宇文彻认为,他成不成婚,与天下是否安宁并无直接关系。再者,土浑频频南侵,边境不安,他也没心思立后纳妃。不但如此,他还将前齐的宫女悉数放出宫去自行婚配。现下土浑已灭,可宇文彻仍然没有选后的意思。沈长平左右为难,硬着头皮道,“君上,殿下他去宫里,不方便。”
“怎么不方便了?”宇文彻一心想要接回陈望之,“宫里有的是地方,还有些老宫人不肯出宫的,服侍了几十年,手脚心思都灵便,照料月奴最是妥当。”
沈长平张口结舌,拿不准他的君主究竟真糊涂还是装糊涂,“可、可他是男子……虽然……”
“有什么‘虽然’、‘但是’的!”宇文彻了然,仍坚持己见,“朕说可以,自然就可以了。”
“那以后——”
“以后的事,以后再说。先把他身子养好是正经。”
虽然满嘴冠冕堂皇,不过宇文彻心中明白,接陈望之进宫养病,是有自己的私心。
十四五岁时节,三月间,春意萌动。建康中质子居住的小小院落,一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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