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混帐!你是来真的吗?凌森,你快给我起来——」深怕凌森的血真的就此流尽,奉星晨吓得一直不断摇晃着他的肩膀。
但凌森依然没有任何的动静,只是安安稳稳地躺在奉星晨的胸口上,就像睡着了般。
睡着了的凌森,容貌雅致得宛如睡美人,完全没有清醒时的那种蛮横与专制。奉星晨为此感到不可思议,眼前这个用尽了卑劣手段欺凌自己的恶霸,现在竟然沈静温文地躺在自己的身上,就连平时稍微的靠近都会令人为之发寒的呼息,都是那麽不可思议的虚无轻盈。
就像真的没有了气息——「凌森?」
像似突然意识到什麽,奉星晨用力挣脱凌森的压制,跳下沙发跪在地面上,将自己的位置挪出来,让他平躺於其上。
从凌森那片早已看不出哪里是出血口的鲜红胸膛所投射过来的血腥画面,尖锐又沉重地震撼着奉星晨的视觉神经,他慌了思维、乱了阵脚,完全不晓得该作何反应,只能伸出颤巍巍的手来胡乱地按压,即使被鲜血沾满了双手,他犹是忍不住地想阻止那些慑人的红色液体毫不停歇地从凌森的身上冒出。
然而在这个不加思索的举止进行了不到半分钟,奉星晨又像是被什麽给敲醒似的,他陡地停下了动作,看着自己和凌森胸口上一样鲜血淋漓的双手,突然觉得自己好像做错了什麽——
在自己的预定计画中,并没有怜悯这一项啊!不就是要凌森死吗?为什麽自己还要那麽拼命地阻止他死掉呢?
於是奉星晨放弃碰触他,也不再呼唤他,就这样什麽也不做地跪在他的旁边,看着他略显苍白的脸上渗出湿凉的薄汗,看着他紧蹙的眉宇流露丝微的痛苦,看着他急促起伏的胸口传布着即将消逝的生命力,看着他……
愈是故作冷静地看着他,心底愈是难以平静地承受这一切。自己这双浸蚀过凌森血液的手彷佛具有感染力,所有凌森的虚弱、痛楚、哀叹与苦闷,奉星晨全都感受到了。
所以要他事不关已、冷眼旁观地看着凌森的生命渐渐地殒落、消逝,简直就像是在掐着自己的心脏一样,让他痛不欲生、苦不堪言……
为什麽……该死的人明明是他,然而悲痛难过的人,为什麽会是自己?
盯着那逐渐扩散的血色涟漪,奉星晨有好一会儿陷入过往的思潮里……
第一次见到踏进教室的凌森时,奉星晨就对这位英姿凛人、教学风趣的数学老师颇为惊艳。
不管是学识渊博的内涵,还是样貌出众的外表,都让奉星晨无法克制地想多看他一眼、想多了解他一些……这是奉星晨第一次对老师——不、应该说是对一个男人,抱持着如此不可思议的在乎……
不过这样既崇拜又倾慕的雀跃心情,随着凌森常态性地在课堂中,刻意挑他上台解题、或是故意叫他起来作答,而後演变为不堪其扰的心闷郁结。再者,用不怀好意的目光审视着他,然後抛下一脸别有用意的谑笑便一走了之。
那曾经让自己推崇又仰慕的才识与幽默,已渐渐被这个名为凌森的家伙给破坏殆尽——凌森这家伙,以他那极端而又扭曲的指导方式,整个扭转了奉星晨对他的良好观感。
奉星晨完全不喜欢他那样自以为有趣的刁难自己,更讨厌那种趋於失礼的盯梢眼光,因此他告诫自己除非情势所逼,不然他绝对不会出现在那家伙的视野里。
而这一切原本都该是很顺利的……直到他被凌森逮到把柄的那一天。
凝着那稍有减缓的血色涟漪,奉星晨从那不怎麽值得回故的思潮中慢慢回游上岸。
他觉得这是千载难逢的好机会,让凌森大量的出血致死,自己就不必再承受他那盯缠的眼光,不必再面对他那蓄意的刁难,不必再饱受他那残酷的威胁,已经什麽都不必怕了……
真的什麽都不必怕了吗?
可是为什麽……为什麽现在看到气息逐渐削弱的凌森即将奔赴死亡之路,自己的手脚却抖个不停、脑袋无端地发慌、胸口也空虚得不得了?
奉星晨尝试着假想凌森已经死去,然而这份臆测根本还不到两秒的时间,他就害怕到无法自制地狂叫:
「凌森!你给我醒来,你再给我装死,我就真的再给你补上十刀——」
奉星晨再度摇晃着凌森的肩头,在他的耳边嘶声的嚎叫,同时亦不敢相信自己居然会出现如此异常的反差举止、和那份急於救回什麽的迫切心情?!
「凌森、求求你,醒来吧……」
他紧紧抓着凌森皱褶不堪的衣袖,感受到那随着空气一起变凉的浸血布料、和其下跟着血衣一起湿透的失温体肤,那一刻,那些让人又爱又恨、又甜又涩的过往回忆,彷佛循着那份冰冷的触觉,又慢慢地传导至他的心中来……
在某些场合的某些行径、某些作为的某些细节,奉星晨不是没有感觉到——在课堂上凌森之所以故意常叫自己起来解难题,其实是在间接地磨练自己的实力;在平常时凌森总是毫不掩饰地对自己投以注视,不过是因为得知自己的家境贫瘠且忧虑自己的拒绝援助而已;在握有了自己的行踪与偷窃的证据之後再加以威胁,说穿了,就是为了想和自己多相处一些时间、不管这样的动机和理由是否恰当或者不合情理……
凌森从不对他说关心,但他就是能够感觉得到那种非常态的、专属於凌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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