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张了张嘴,想问我真的能出来吗,但话到嘴边又同菜一起咽了下去,因为:他的师兄背脊挺拔如松。
青毓可不是甚么感春伤悲的人,在牢里那点儿忧郁的小情绪出了门就被风吹散了,他见天色极好,头顶蒙了一层纱似的薄云将毒辣辣的太阳遮挡了,落下来的日光便十分和蔼可亲,树荫大大的招摇,底下还有习习的凉风,心想闲来也无事,便绕远路去买了两个蛎肉煎饼带回去给邹仪。
邹仪花了一天工夫就配出了药,带给方旌,方旌取了,同时也向他们提供了情报:谷全寺有探子想在正午时引起骚乱,他们得了令起大早赶到谷全寺,青毓好好的出了一把风头,还受到谷全寺的热情款待。
让两人想不到的是,居然有书局要采访他们,谷城民风开放,极其自由,除了官报还有许多家民报。武功高强见义勇为的外乡人,还是和尚,为青毓蒙上一层神秘色彩,是小老百姓喜爱咀嚼的谈资。
青毓本想拒绝,然而邹仪想了想,他们本就是为了展现自己的大侠形象,这下民报来了刚好,便同意了。
青毓这人平常看上去没骨头没脸皮,一见了书局里的人就完全换了张面孔,正襟危坐,时不时拽几句自己临时杜撰的经文,一派高僧风范,邹仪心下憋笑憋得辛苦。
他登在民报的头版上,青毓得意洋洋的捧着报纸左看右看,还预备多买一份珍藏,带到船上去,然而他出风头不久就被另一件事情压了下去:兵部郎中严铮之子兵部主事严暄,招妓被捕。
舆论一片哗然。
因严暄是个笔直火爆的性子,许多人虽然厌弃他,但也认同品性,这种猥琐鄙夷之事不像他的作风。
不过哗然是一时的,余韵留长的是将他往泥里踩。众人都说:知人知面不知心;众人都说:若要人不知,除非己莫为;众人都说:这等虚伪卑鄙之徒,拿我们老百姓的血汗钱许娼妓,该削了他的官职再判他个三年五载!
所有的报纸,官报上倒是毫无动静,可是民报上已经闹翻了天,把严暄当日酒席吃了甚么酒菜,说了哪些话细细描绘,他招了怎样的女子,那女子是怎样齿如瓠犀螓首蛾眉的娇媚,他们说了些甚么枕边话——直到床帐落下——再写下去是登不上去了,这才意犹未尽的停止。
还有严暄他的祖宗八代也被刨了个干干净净,邹仪和青毓在吃早饭的时候顺道拿了柜台的报纸,青毓啧啧两声,报纸上的世界和他们所知的完全不是同一个,报纸看多了简直叫人心生怀疑自己是不是做了一场反梦,他瞥了邹仪一眼,邹仪垂着眼颤着睫毛安安静静的喝鱼片粥。
他知邹仪心头不见得好过,可是这时再如何劝解都是无用,不如且让他去,过些时日也就看开了,毕竟这是自己选的,再纠结下去就显得矫情。
他把报纸一折,青毓的手总在奇怪的地方灵巧得很,不一会儿就折了个小花灯,又向小二要了盘瓜果,给邹仪吐壳。
邹仪将粥喝完了,摇了摇头,自己叼着蟹粉馒头,望着门外的人来人往兀自出神。
却见在谷坛见过的那位卖报小童闯了进来,头顶两角用红绳扎了,糯米团子似的脸蛋红扑扑的,流着亮晶晶的汗,他气喘吁吁地跑进店里,吆喝道:“卖报了,各位客官老爷,谁要两份报,最新鲜的报纸,只要两铜板!”
这客栈里的伙计是最烦这种自说自话闯进来的,但因是小孩不便给脸色看,便耐着性子道:“不好意思,小兄弟,我们客栈一直订的是方旗书局的报纸,今早已经送来了。”
那小童用力的点了点头,点头并不妨碍他眼疾手快的掏出一份报纸给伙计,小童声音洪亮道:“是,我晓得,但我这可是最新鲜的,您要是不信看看就知道。”
那伙计愣了愣,飞快的扫了一遍,突然拔腿跑向掌柜的厢房,然后掌柜急急忙忙的跑出来,大手笔的把篮子里的报纸的买了个干干净净。
第37章 第三十七章
掌柜拿了一锭银子给了那卖报小童,小童惊讶的张大嘴巴,眨了眨眼睛,结结巴巴道:“我……不用这么多的……”
掌柜瞥了他一眼,飞快地道:“不不不,不急,不急,小兄弟你这份报纸是哪儿来的?还曾卖给过甚么人?”
小童道:“在路上卖过两份,接着就到您这儿了。是墨兰书局的报纸,我今儿个起晚了去报总头那边拿报纸的时候都拿光了,我急得直哭,就见又新送来了一沓报纸,报总头看见就高兴地不得了叫我赶紧去叫卖……”
“你家总头姓甚么?”
“姓陈,城南柳巷的陈报总头。”
掌柜略一沉吟,他开客栈开了许多年并且开得红红火火,人脉极广,三教九流的认识不少,这陈报总头前些日子还同他喝过花酒,是个嘴上有把门的人,不会折腾些猥劣小报坏自己招牌。
思及至此他便展开一抹笑颜:“小兄弟,不止是这个篮子里的,你还有报纸罢?那些我也买了,全都给我,这锭银子给你,怎么样?阿木,”他回头对伙计说,“快去请周老先生来,叫辆马车,越快越好。”
那伙计也是个机灵的,当下点了点头,一阵风似的冲出了门。
邹仪目睹了全过程,虽然掌柜将小童带到角落里声音极轻,他还是凭借几人的神态窥了个大概。
这严暄招妓已然是件大事,却也不见得掌柜如此激动,还有甚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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