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子明……”林允琛又唤了一声儿,话到嘴边,却又实在说不出口。
他是个罪人,如何能恳求他的原谅和祝福呢?
他能说的,终究也还是那句——你若想报复,可千万要冲我来。
但这句话心里说得,嘴上却也依旧说不出。他说不出子明想要报复他的话,毕竟他们一直以来,都是心贴着心的兄弟。
可是怎么忽然就变成了这样?
“喜欢”这两个字,美丽得让人沉迷,却又可怕得能摧毁一切。
子明,季洋他不认得你、他不知道我犯下的罪、不知道我这个人有多么可恶。他什么都不知道,他就只是个以为我是好人、被我骗得七荤八素的傻子。
他没有和你抢东西,他是无辜的。你是不会找一个无辜的傻子去算账的,是不是?
秋风轻微,在清晨的宜安墓园里阴阴地吹着,从人的肌肤侵入人的骨髓,冰寒彻骨。
蜷缩在墓坑里的季洋脸色惨白,不知道是冻的还是气的,又或者是因什么别的情感。但觉自己透心儿的凉,凉得手脚都不听使唤了。
脑子里除了那张照片、除了林允琛的话之外,什么也没有,他不知道自己在想什么、不知道自己在干什么,只觉得自己整个人都空了,一瞬间被人掏走了心肝肺、连肠子都不剩,什么都没了……
就只剩下那张照片,还有他的声音。
而这些,足以连他剩下的这一副干巴巴的躯壳都啃食得干干净净。如同蚂蚁一般,一点点的、慢慢儿的覆盖他的躯壳,让他仅剩的感官在极度的痛苦中消弭于天地,带着来自这世间的无穷无尽的嘲讽……
原来你不过是一个替代。
你以为的掏心掏肺,不过都是给别人的……
你什么也没有、什么都不是你的……
你该庆幸的,只有这张脸。它给你带来了一切的恩赐。
林允琛又静坐了一会儿,缓缓起身,声音依旧沉痛不已:“记得托梦给我。我走了,明年再来看你。”
好像是怕坟墓里那个人不放心似的,又补充了一句:“我年年来。”
季洋听见,沉重的脚步声渐渐远了,很慢,好像一步三回头儿似的。
不多时,起车声在安静的墓园里响起,一路驶来,在他前面的小路上疾驰而去,不知道会不会惊醒这满园的亡魂。
反正他的心是被惊醒了。
季洋缓缓起身,就这么站在墓坑里,望着那辆白色的车……看着它转了几个弯后,最终变成了空气中一粒渺小的尘埃,再也寻不见。
直到走,林允琛都没发现他。
得是有多在意长眠在这里的那个人,才能失神到如此地步?
听到他起身的时候,他希望他能发现他,然后就在这里说个明白。干脆利落地挑明了,挥一挥手,潇洒地老死不相往来。
可这一瞬看着他走远,却忽然发现,其实自己并不舍得。居然很庆幸他就这么走了,没有发现他曾来过。
挑明了,他就不得不离开。不能明知道自己只是一个替代品,却还是没皮没脸地粘着。不能甘愿把自己当成别人而活。
不能连最基本的尊严都不顾了。
然而可悲的是,他现在还不想走。
可悲的是,即便如此,他也依旧不想走。
“这种天气啊,打坑真费劲儿……昨儿那坑,今天至少还得再来一小时……我去!”
“哥们儿,你这是干什么呢?先给自己踩个点儿?看看舒不舒服?”
两个工人扛着锄头和铁锹懒洋洋地走过来,看到居然有一人儿站在没挖好的墓坑里,顿时精神了!
“赶紧出来,这犯忌讳!你不是冒犯了人家正主儿?”年长一些的工人懂得多,直接上手儿抓住季洋的胳膊,硬把他往外拽。
季洋这才回过神儿来。脑子清醒了,目光却还是有些愣。木着脸看向这个拽他的人……大哥瞬间被他这惨白的脸、木然的眼给吓着了,“嚯”了一声儿,那原本拽在他胳膊上的手触电似的松开了,一下退出去好远。
季洋也不说话,自己利落地跳出了墓坑。
常年在墓园里打转的人当然胆儿大,看到他手指节还能动、身手也利落,自然知道这是人不是鬼。被吓着的大哥又拎着铁锹回来了,扫了他一眼嘀咕道:“没事儿在这儿挺什么尸,也不怕晦气。”
说完就先跳进了墓坑里,对年轻的招呼道:“小刘,快来开工了!”
季洋行尸走肉似的沿着来路往回走,走在清晨墓园里的氤氲雾气中,真觉得自己像是一只鬼。一只即便已经死了,却还是不甘心、还要回来纠缠的贱鬼。
如果情感真能直接杀死人,那张照片上的脸、林允琛的话,已经足以将他杀死千百次了。
他从没有想过林允琛为什么会喜欢他,就像从未想过自己为什么会喜欢林允琛。
喜欢就是喜欢了,看着顺眼、想亲想抱,哪来那么多为什么?
他对林允琛的喜欢是没来由的,就是喜欢;可林允琛对他的喜欢,却真的有个清清楚楚的原因——因为他长得像杨子明。
林允琛挚爱的老情人儿死了,正在悲痛之时,忽然遇着了一个长得和老情人儿很像的人,于是乎,所有在老情人儿身上未能尽兴的情感,便都放在了他的身上。
或者,在林允琛的眼里,他从来都不是他自己。
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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