宝玉怔怔地望着他,全然不知自己为何又被骂:“......啊?”
“啊什么?”师父大人愤愤瞪了他一眼,“还不快吃!还等着人喂进你嘴里不成?”
他自己风度潇洒地一甩袖,也向宝玉对面的紫檀有束腰五足嵌玉圆凳上坐了,自顾自用起菜来。宝玉自身已是勋贵子弟,用餐时自有一套规矩,却自认不能如张家二爷这般做的如此赏心悦目。那纤长的手指漫不经心地夹着调羹时,倒像是用水头极好的白玉细细雕琢出来的工艺品一般,不带一丝瑕疵。
张逸然饮了两口汤,方抬起眸子来瞥他一眼:“看我作甚?”
身后头紧跟着张逸然进来的丫鬟显然是习惯了自家爷的恶言恶语,走近与宝玉布菜时,便悄声与他道:“贾三爷莫要将我家爷的话放在心上,方才,还是爷特意嘱咐厨房多做些肉食来的,说是要给贾三爷好好补一补。此刻,不过是嘴上——”
“敛秋!”
坐于宝玉对面的人登时瞪圆了一双凤眼,显然是不曾想到自己的贴身丫鬟居然如此于徒弟面前说这些个话,一时间勃然大怒,“谁允你说这些的?”
敛秋伺候了他多年,知晓他是个刀子嘴豆腐心的人,也不如何怕他,只笑道:“爷,这有何妨?不过随口一说罢了。爷既是心内替贾三爷着想着,如何能不让贾三爷知晓呢?”
张逸然的眼睛瞪得愈发圆了,长而密的眼睫都轻微地扑扇着,闪着黑曜石一般的光芒。他被敛秋这话噎了下,随即拍着桌子,愈发愤怒了:“敛秋,你真是胆子越来越大了,居然连主子也敢说!这两日就别出现在我面前了,去说与柳三家的,让她扣你一个月的月钱!”
敛秋笑嘻嘻应了声,到底是顾忌着自家爷恼羞成怒,干咳一声,勉强将面上的笑意收了收。
无字天书懒洋洋在芙蓉糕上翻了个身,将自己的书页展现与宝玉看:【他害羞了。】
“......谁?”
【你师父。】无字天书犀利且一针见血地指出,【他耳后红了。】
宝玉细细一看,果然于师父大人的耳后看到了一片泛上了晕红的皮肤。于脖颈处那一大片莹白的皮肤上,这一点红色便愈发显得显眼了,粉光蒸腾,如同在作烧一般,像是块上好的润泽的桃花玉。
他眨眨眼,于师父大人像是东府的猫般炸起浑身毛冲着他亮爪子之前,飞快地将目光移走了。
然而师父大人还是炸了毛。
“吃肉!”他恶声恶气将一块剔了刺的鱼肉狠狠塞入了宝玉碗中,动作不像是与人布菜,倒像是塞与了旁人一个天大的麻烦似的,“一个劲儿盯着那芙蓉的叶子做什么?你要当只只会啃叶子的兔子不成?还是终于知晓了自己蠢的事实,预备着剃了头发出家做和尚了?”
宝玉:......
他家师父,果然不能以常理来理解。
这日宝玉苦读许久,又被逼着扎了许久的马步,美其名曰强身健体。待到好容易骑马回府时,两条腿都有些发虚,坐在那马上一个劲儿的抖。直到阴沉着脸站在廊下送他的师父冲着他大吼“再动就将你绑在马后头拖回去”,宝玉方才勉强控制了自己的双腿,无奈地乖乖坐直了,简直要流下两行清泪来。
无字天书悠悠飘于一旁,颇有些于心不忍:【你节哀。】
“这哪里是认了个师父啊,”宝玉拖着几乎要残废的身子精疲力竭往家去,“这简直是又多了个爹!”
【你这么想也无错,】无字天书笑眯眯卷起一角来,【毕竟一日为师,终身为父么。】
......不,像这样的爹他一点也不想要。
【那,果然还是让他拜倒在你的石榴裤——】
闭嘴,这个也想都不要想了。
他好容易回到荣国府后,只去回了贾母一声,便一头瘫倒在自己柔软的被褥之上,几乎立刻便要闭上眼睛。袭人忙忙地替他脱了大衣服,又招呼着人为他绞了热帕子擦了脸,正忙乱之时,便见门口帘子被人掀起,却是迎春缓步而来了。
“迎三爷?”袭人亦是颇有些惊异,“这时间了,爷怎么过来这边儿了?”
迎春微微笑了,如春风沐面般温和而轻柔,压低了些声音道:“他便累的这么着了?”
他透过袭人看了眼躺在床上的宝玉。因着擦洗的缘故,宝玉外头的衣服早便被脱去了,此刻只是件月白的里衣,衣襟大开着,露出一片如奶衣般滑腻而莹白的皮肉来。因着娇生惯养未受过苦,那皮肤上一点瑕疵也无,莹润的几乎要发出光。
宝玉微微阖着双眼,显然已经进入浅眠了。
袭人叹了口气,低声道:“从未见过我们这位爷这般模样,便是拜师,也做的实在太过了些......竟将人折磨成这种可怜兮兮的样子,听他的话音,只怕这一日也不曾吃好,真是......”
他眼内清清楚楚地写着心疼,倒令迎春若有所思打量了他好一会儿,随即轻声一笑,道:“那你们也快些去歇息,明早只怕还有的忙。我不过是来看一眼,既然无事,我便去了。”
袭人全副心神都放在后头那位小祖宗身上,也无心思与迎春过多寒暄,忙道:“迎三爷慢走。”
这一夜真是黑甜一觉,不知所踪。宝玉第二日被袭人唤起来时,只觉着少有的神清目明,整个人皆焕然一新。除却双腿还隐隐有些抽痛外,再无其它事了。
这令昨日担忧得不得了的袭人略略放下了心,饶是如此,仍温声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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