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希平把剧本从地上捡起来,然后丢给连海:“照着念我的台词。”
“啊?”
“念。”
连海本该嗤之以鼻,把这剧本砸回到顾希平脸上才对,但是他居然鬼使神差地真的对着念了起来。
“薛大少大驾光临寒舍,真是我苏某人的荣幸。”
他念完这句话,抬头看向顾希平。这时顾希平的状态已经与方才完全不同了。他虽然身上仍然穿着属于苏方宁的灰布长衫,但是取下了金丝眼镜之后,他那双温和敦厚的眼睛里却露出了一丝犹如出鞘剑芒一般的凛冽的寒光。
连海望着那双眼睛微微一愣,忽然间心头一阵鼓噪。
顾希平挺直了背,朝着他走了两步。只这两步,他从仪态到眼神都发生了截然不同的转变。仿佛刚刚那个温和如风的男子一瞬间消失在眼前,而此刻站在自己面前的,是那个号称即使在乱世里撞个头破血流也要捍卫信仰的年轻人。
“苏方宁,我们长话短说。”
顾希平轻轻一抬手,屏退了身后那些并不存在的随从。其实哪怕是这个简单的动作也有讲究,连海紧紧盯着他的手势,之前梁导一直嫌弃他这个挥手的动作匪气有余而贵气不足,当时他根本没放在心上,但此刻看到了顾希平做这个动作他才明白什么叫不怒而威的气度。
那种优雅是从骨子里透出来的,多半分或者少半分都不行,他这样一做,薛大少的气派就有了。
“粮仓之事想必你已听说,我今日来此的目的无需赘言。如今谢帅入京述职,远水救不了近火,眼下唯有你我二人携手方能化解这次的危机。不过我这次来也并非求你出山,只是支会你一声,若你良心尚在,愿与我齐心协力助少帅脱困自是最好,若是不愿,我也定不强求,只不过我出于好意还是要提醒你一句,这辽城始终是少帅的辽城,你之前选错了立场,现在我给你个机会重新选择,你要自己考虑清楚。”
薛寅成这场戏本是上门相求苏方宁出手帮忙,但经他之口一说,倒成了苏方宁应该反过来求他。连海望着顾希平那张扬自负的眉宇,看似不可一世,但是仔细一看又发现不可一世之下压抑着一层焦灼和不安。
那是自然的,谢孟伟命悬一线,而薛寅成知道能救他的只有与日本领事馆素来交好的苏方宁。他看不起这个小子,但是此刻又不得不放下身段求他。但是他又不甘心低声下气,只能故作强势逼他低头。
这些感受是剧本里没有的,但是此刻连海从顾希平的表演中能够鲜明地感觉到人物复杂的内心。
什么叫走心,这才叫走心。
他演了那么多天的薛寅成,竟然还不如一个刚拿到剧本匆匆看了两眼的人理解得深刻。
这时按照剧本上的台词应该是苏方宁接着薛寅成的话往下说,但外面已经传来了剧务的声音。
连海就像是从一场梦里乍然惊醒,蓦然发现背后爬着一层冷汗。
而此刻顾希平已经从桌上拿起了眼镜重新戴在了鼻梁上。他像是一瞬间又变成了那个端方如玉的苏方宁。
他撩开长袍,不急不缓地走到连海身旁,轻轻拍了他一下。
“走吧,要开工了。”
连海猛地一战栗,一时之间慌张无措,脑中空白一片,好像接下来的台词他一句都想不起来了。
总之那一天薛寅成的状态相当之差,频频卡壳,顾希平的表演就像是给他下了一个魔咒,一直在他眼前萦绕不去,到了最后他甚至已经不由自主地模仿起顾希平表演时的感觉,只可惜画虎不成反类犬,又是遭到导演的一顿唾弃。
梁导说过,从表演的角度来看,连海最多只能得六十分,而钟意可以打九十分,要让六十分的连海去饰演难度九十分的苏方宁是自寻死路,而九十分的钟意说不定能把苏方宁的魅力发挥到无限。
他们之间有着一道不可逾越之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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