任飞雪咬着牙,死死攥着拳头。
我拍拍他的肩头,“别咬这么紧。”
“你都不怕的吗?”
“怕?弱肉强食不就是万物生存法则吗?人一旦遇上生死抉择,为了活下去,人可以不把人当人看。这个世道便是如此冷酷无情,不管身处何地,若没有能力自保,这些断臂残肢的人就是我们以后的下场。”
他以陌生的眼神看着我,似乎很不赞同我的话。
我冷嗤一声,心想他终究还只是一个被保护得很好的少年。
大火烧了一天,才隐隐有变小的趋势。
伏击我们的黑衣人没有尽数被灭,逃了几个。
韩世琤便让手底下的人作罢,别追了,在原地休整。
任飞雪的伤口简单处理过,整个人恹恹的窝在马车里脸上毫无血色。我们心里都明白,这时候根本无需任何解释,说的越多错的越多,只能靠任飞雪自己想开。韩世琤那之后和我说过唯一一句话便是让我和任飞雪在马车里待着不要出来,我眼见他将马车帘子重新钉好,一席帘子隔出了两方世界。
睡到后半夜我实在忍不住了出来起夜,守夜的人见我出来盯着我看了半天,我往草丛边解裤带,回头一望,他愣了一下,反应过来我要作甚,慢悠悠地移开眼。
我撒了泡绵长的尿,舒坦。
回去时我往打斗的地方看了眼,地上的尸体已经不见了,留下干涸黑掉的血迹,在这种伸手不见五指的夜里不仔细看很难发现,所幸有残存的余火照亮。
我僵着脖子抬起头,明黄的火光内有一个缥缈的黑色影子,形似一只被烧得焦黑的手臂,还残留自主意识般地在火光里跳动。
“你在干什么?”方才盯着我看的守夜人站在我身后。
“我在想这火什么时候灭?”
他有些不耐烦,“烧完自然就灭了。喂,你你别站这里,快回马车上吧,门主说了,外面不安全,让你别出来。”
我收回目光,盯久了火眼睛有点花,我问他:“你们门主呢?”
“门主换身衣裳就来。”
“为何要换衣裳?白天他身上可干干净净的。”
守夜人答不出来。
我笑了出声,发自肺腑的,“要我替你回答吗?因为你们门主喜好干净,容不得衣裳沾上其他东西,我说的对吗。”
他咋舌,与其说他不知道如何回答,倒不如说他不敢回答。
我笑了笑,最终还是叹了一声,如他们所期盼的回马车上去了。
把没死透的人扔进火里,哈哈,这股狠劲真像二王爷才会做的事情。
我笑着笑着笑出了声,黑暗中任飞雪睁着圆且亮的眸子安静的看着我,我靠在车厢另一边什么话都不想说。
漫漫长夜,睁眼度过的人不止一个。
天亮任飞霜带的人扑灭了余火,将任飞雪接到另一辆马车,姐弟二人谈了许久,出来时任飞霜郁郁寡欢。
直到到了青衣门山下,我才算见识到任飞霜说的尸体是怎么回事。
无一例外脸色、手脚呈现一种死气沉沉的灰青,是中毒的迹象。
也不知死去多久,身上爬满蚂蚁大小的红色虫子,密密麻麻,远远看去像是肚子被开了口,有一人的肠子都出来了,被啃咬成了个蜂巢。
越往里走虫子越肥硕,韩世琤捂住我的眼:“别看了。”
我没继续看下去。听说另一边任飞雪受不了吐了。
第58章 第58章
夏树苍翠,阑风长雨,我在屋檐下避雨,一抬头看见春天燕子来这儿搭的窝,如今一窝的小雏鸟都飞走了,只剩下用草茎筑成的空巢。
我喊着:“月绸。”没人答应。无人居空空如也。
慢慢的雨小了,我瞅着从屋檐上滴下的雨,几滴下来,人已走出避雨处。
雨真的很小,小得感觉不到它们的存在,这么说其实并不妥,正确来说是我没有知觉。我往前走,王爷府一个人也没有。
我不禁疑惑,为何已是人去楼空?
月绸去哪儿了?二王爷去哪儿了?这上下几百口人都不见了。
池里的莲花开得烂漫,我数着数着忽然发愣了。
隐隐约约前面有个人,需要过了小桥才能看清他的样貌。不过我知道他是二王爷。
他手上拿着面具,一只红尾蜻蜓从他身边飞过,停在花苞上。他回过头,迷茫而沉痛地说:“株幽,皇位与你,我该选谁?”
他的脸是韩世琤的脸。
我一惊,望着床顶喘气。
是梦,真实得可怕的梦。
我捂住脸,我知道我已经控制不了自己不去怀疑韩世琤。正如这个梦,梦见的何尝不是我的心声。
恐惧蔓延,我把自己关在房里三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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