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情况令野口魂耗神丧,给他的精神套上几圈密密匝匝的锁链,比警察的手铐还坚固,比仇家的鞭挞更痛楚,他没处躲没处逃,在恐惧罪悔中度过了几天漫长又昏天黑地的日子,在良心的断头台上死去活来,魂魄都已千疮百孔。
“那是我人生中最黑暗的时段,一想到我害死阿橘的丈夫,亲手毁了她的幸福,自杀的念头就在脑子里滚动了无数次。可是如果就这么轻易去死,阿橘的损失由谁来承担?她本是孤儿,也没有可以依靠的亲戚,失去丈夫以后,谁来照顾她呢?我知道这个责任应该由我负,也只有我能豁出命来守护她。下定决心后我向老大请罪,金盆洗手退出组织,开始用新田一马的身份给阿橘寄钱寄信,几年后干脆变卖所有财产搬到这条街上居住,跟着又经营起乐村。阿橘最爱吃炸猪排了,以前在伎馆,老大请艺伎们吃宵夜,她点得最多的就是炸猪排,每次我去送食物,她都会很开心地对我笑,我希望能做出最好吃的猪排饭,看到她的笑容就是我最大的满足……”
野口的故事落幕了,但真实的生活不能曲终人散,必须面对接下来的厄运。阿橘知道真相后异常悲愤,已声明永不原谅他这个杀夫仇人,他此生唯一的心愿落空了,而被心爱的女人憎恨都是罪有应得,只能在忏悔中了此残生。他最后说孟想和顾翼受他带累,也和阿橘产生龃龉,作为补偿他想让顾翼到他店里上班,每个月多给他三分之一的薪水,顾翼原是婉拒的,无奈野口恳切坚持,并动用了下跪的必杀技,小辈们拗不过老耋的执拗,终是唯唯应允。
这天晚上莉莉来电过问此事,质问孟想为何欺骗阿橘,听口气挺气愤,孟想若不坦白实情又将招致误解,只得捡那能说的交代一遍。
莉莉听得乍惊乍叹,埋怨他们行事不小心。
“你们既然要做这种事就该跟我打声招呼啊,不知道我们国家包括首相制定政策都要跟自己的太太商量吗?离开女人,男人们能成什么大事啊。唉,阿橘和野口桑都好可怜啊~孟桑,你千万要替他们保守秘密,绝对不能传出去,我也不会对第二个人说起,就是对两位当事人你也别告诉他们我知道了内情,不然今后见面该多尴尬。”
莉莉处事圆滑,置身事外最是轻松,孟想顾翼却没这能耐,他俩亲身参与了两位老人的感情纠葛,面对支离破碎的局面,总认为有善后修补的义务。顾翼这两天已去到乐村打工,晚上下班就住在孟想这边,说野口待他很好,近距离接触后更觉得老爷子人不错,过去的罪孽已让他付出惨重代价,孤独寂寞了大半生,要是晚年仍得不到宽恕也太可怜了,让孟想设法劝说阿橘,看能不能使其回心转意。
不用他吹枕头风,孟想也时刻惦记这事,可阿橘自那日以后对他不理不睬,去松汤洗澡她也总是借扫除回避,隔了半个多月他假装散步路过才找到同她搭讪的机会,劝说却仍不奏效。阿橘的遭遇经过四十多年沉淀,早成了千尺厚的泥沙,彻底埋葬幸福,她的青春年华,美好愿望都像泥沙下的陪葬品腐败殆尽,要寻求一个冤鬼的饶恕,非得道高僧不能为之。
“我怎么能原谅他呢?他是害死我丈夫的凶手,我丈夫过世时才刚刚三十岁,他那么正直优秀,我和家人们都以他为荣,如果不是那场车祸他一定能施展抱负,成为了不起的政治家,我也会生儿育女,拥有完整幸福的家庭。可是这一切都被毁了,我失去了心爱的丈夫,过了四十多年孤苦伶仃的生活,这种痛苦你根本不了解,又有什么资格要去我宽容?”
阿橘的眼泪和斥责像双刃的尖刀,不可化解、抵挡,孟想没有空手下白刃的武功和刀枪不入的厚脸皮,和事老没当成反而变成陪审团的听众,带着满腹自责和痛心溃逃。
事后与顾翼讨论,二人都惆怅地预感野口阿橘之间的恩怨恐怕注定要成为他们毕生难解的死结了。
2月春假来临,以往每年这个时候孟想都会返家与家人团聚,今年为省钱决定不回去了,和父母商量,二老也赞同他的决定,鼓励他再坚持一年,顺利拿到学位胜利凯旋。孟想要帮顾家还债,打工的拼劲比单身时更足,顾翼再三劝他辞掉搬运工的活儿他也不肯,隔天半夜必定准时前往筑地市场报到,能赚一笔是一笔。
近日发现一桩蹊跷事,往常跟他搭档搬货的龟田晃生有一个多星期没出现了,问工头也说没见着人,并且手机一直关机,这老头儿干活儿不利索,但从不旷工,无故失联不能不引发不好的联想。孟想回家跟顾翼聊起这事,顾翼听说龟田是个独居的离婚老头,马上推断:“别是死在家里没人知道吧?”
他这话并非危言耸听,近年来在日本“孤独死”的案例时有发生,百分之九十都是龟田这类情况,孟想虽是疑心,也不愿马上想到绝处,说:“不会这么倒霉吧,我看他平时身体挺硬朗,干活儿也有精神,六十多岁在日本还算中年人呢。”
顾翼反驳:“人上了六十身体机能都开始衰退,就跟发黄的树叶似的,一阵大风刮过随时有可能落下,我看你最好让你们工头找人上他家瞧瞧去,别像新闻里报道的死了一两个月都没人收尸,生生烂在屋子里。”
孟想迅速照办,工头电话里答应得好好的,等隔天他再去打工时询问此事,对方竟说自己忘记了。对此孟想不能苛责,搬运队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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