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江遥面前,或许也是第一次在世人面前,在那月光照不到的黑暗中,潸然滑落一滴泪水。
她为何伤悲?
是感怀自己不幸的身世,遗憾于曾经暗无天日的童年,还是在为那众多丧命于她手下的亡魂忏悔?
是因为时至今日终于走到了命中注定的那一步,还是正回味着枷锁被打破的那一刻,因半生宿命的解脱流下了喜极而泣的眼泪?
亦或者,是为了这即将到来的离别……
江遥猜不透她的心思,只盯着那滴莹然珠泪,心中浮现一股前所未有的浓烈情感,想要亲手为她拭去这伤悲。
他刚伸出手,云素已经有所察觉地眯起眼睛,冷冷地道:“要让你有一刻停止转动那些龌龊的念头,是不是比杀了你还难受?”
不等江遥回答,她已大步迈出,把江遥甩在身后。
江遥注视她清姿绰约、轻盈若蝶的背影,心想若得她回头一顾,又会是何等倾城?
一阵劲风吹过,道旁树叶哗哗作响,枝杈大幅度摇摆,形容无数支妖魔的手臂。江遥心头如被梦魇纠缠,步伐僵硬地跟在后面,惆怅如酒,愈酿愈浓。
圣城夜景不可谓不美妙,灯火阑珊,行人絮语。但走过这一段路途的两人,却都无心欣赏。
沉默地来到城边,由于避风珠的存在,守卫们都被种下心灵暗示,对大摇大摆走出城门的两人视若不见。出城之后,无论是江遥还是云素,都默默地松了口气。
宝物毕竟是宝物,林家千金贴身佩戴的幻珠终究没让人失望。
两人不约而同地加快了脚步。
然而没走出多远,云素就倏然回头。江遥也在此时听到了利刃破空之声。他转头看到了一柄映入视野并不断放大的霜白色半透明巨剑,如虚似幻,却带着真切的杀气和寒意,撕裂空气,径直斩向云素脑门。
云素衣袖一摆,粉红色桃花瓣凝蓄聚结。
在两者相撞之前,江遥已先一步探臂过去,五指张开,托起一团朦胧虚幻的白色圆罩,毫无花哨地迎上霜寒巨剑。
“铿——”
如鸣炉打铁,声震四野。劲气余波迸溅,撞入附近扭曲的空间里,砸出一道道裂纹。
云素凝视着从盘旋起舞的风沙之后走出来的那条人影,抿了抿樱唇,仿佛无声的叹了口气。
“你终究是找过来了。”
狂风之中,站在一个儒衫背匣的修长人影,那张英俊的面孔此时却不复半点风度,眼眶通红,双眼遍布血丝,盯着云素,一副择人而噬的表情。“你躲到哪里去,都逃不过一死!”
看着那张有些扭曲的面孔,江遥甚至有点同情起这个家伙来了。明明是个fēng_liú大少,只是对自己的妹妹有些不良企图,好不容易将妹妹邀请回家,本以为是阖家团圆的戏码,却没想到迎来的是家破人亡的结局……
杀母之仇不同戴天,凶手即便是曾经最爱的妹妹,恐怕也没有任何情面可以讲。
兄妹俩遥遥对视,这一次,看不到半点温情和仁慈,只剩下**裸的愤怒和憎恨。
“我从小到大,遭受那么多折磨,在暗无天日的地牢里成长为一个满手血腥的刺客,你以为是为谁?”云素慢悠悠地开口,嘴角微弯,竟似是讥讽,“你去我家拜访的时候,明明有很多机会发现这一点,只要你不把全部脑筋放在下半身上,稍微花点心思想一想,就能明白其中的关节。可你除了想扳开我两腿之外,还思考过其他东西吗?”
一声声急促的喘息,沈月阳双拳捏紧,皮肤下青筋突突跳动,眼珠几乎要瞪出眼眶。好像所有的忧愁与悲愤就握于拳内,拼劲他全身气力攥灭,就能化作一场幻梦消散……
稍远一点的地方,一名桃红长裙拖地的女子立在夜色深处,面上透出无比深切的悲伤和怜悯之色,静静注视着她所爱的男子被激得浑身发抖。
说起来,云素也算是杀了她的公婆,而夏星梦却只远远地站着,没有一点同仇敌忾的意思。或者她也知道,以她的斤两实在不够资格来掺和这场争斗。
“这次我来京城,到底是为了什么,你可能到现在都没明白过来吧!”云素咧着嘴唇,饱含恶意地徐徐说下去,“你以为我是来游山玩水,还是为了男人?当我故意把寒气引入心脉,看到你眼巴巴赶过来献殷勤的时候,我就明白自己身上背负的宿命,将会很快结束!可笑的是你和那个男人,还以为我会被你们的温情所打动……”
狂风又一次大作,沈月阳终于用呜咽的声音打断道:“够了!”
伴随着这一道吼声发出的是千百道剑气,错乱地砸射到云素头顶、跟前,与扭曲的朦胧空间发生撞击,碎裂、迸溅。
“砰砰砰砰砰……”
剑如雨下,剑如雷鸣。
光华亮如皓月,银霜照彻瀚海。
云素的脸色也似被剑气感染,变得无比苍白,浑无血色。她强忍着心口一阵阵绞痛,反而露齿一笑,淡淡地道:“不错,杀她之前,我还毁了那女人面容,而且不只一剑,划得她面目全非,死得极惨。你想为她报仇,只需坚持得久一点,寒气逆脉攻心,我迟早会死在你剑气下。”
沈月阳愈发疯狂,口中发出野兽般的狂乱嘶吼,眉心血丝迸出,凝聚出铺天盖地的剑气,如同银河倾泻一般砸下来。
仅凭一面护罩已挡不住这千万剑气,江遥扭曲空间的同时,也拔出了腰间软剑,不断地磕飞漏网之鱼。
他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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