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回
天数有定,绝命之处苟得残喘
世道无常,荣兴之地大起风波
话说王知古九死一生,总算是从红鸦洲逃了出来,折腾了一宿,悬着的心也慢慢的放了下来。
时值隆冬,王知古只穿着一件单薄的睡衣,又因与刘贵赌气而粒米未进,腹中空空,正是饥寒交迫,加之西海风浪大作,一叶扁舟在汹涌的波涛之中左摇右摆,直晃得那王知古头晕眼花,面无人色,更觉得困苦不堪。
倒是那李大虾平日里早已习惯了这风雨漂泊的日子,此刻,他正坐在船头,撒着一对光脚丫儿,对着王知古傻乐呵。
王知古紧紧地抓着船舷瞪他道:“笑什么?仔细开你的船!”
李大虾笑道:“大人,比起那八抬大轿,这坐船的滋味如何?”
王知古听那李大虾提起八抬大轿,又伤心起来:“自己只在梦里坐过那八抬大轿!”
他顿时又记起了刘贵,“刘守备定是为国赴难,成义成仁了。”王知古遥望东方天际自言自语道。
李大虾摇头道:“不见得吧,刘大人功夫了得,那守备一职是靠人头攒出来的,绝不是那些跑官买官的贪官污吏。说不定……说不定他一人独自杀退了那百万强敌呢!”
王知古又瞪了李大虾一眼,李大虾自觉无趣,便不再说话了。
王知古想到刘贵为自己保命的事儿,倒觉得自己空有满肚子诗书,大事临头还真不如那个刘匹夫了。
他又想起那首“天下第一诗”,十六个如此诡异的字,冥冥之中似乎在昭示着谁的命运。刘贵?自己?抑或是整个大宋王朝?
他扭头望见一轮红日探出了海面,天边的云彩也披上了七彩的霞衣,如同一个盛装的少女,妩媚多姿,令人着迷。王知古看着它,觉得似曾相识。他想起红鸦堡的夕阳亦是这般模样,他有时真有这样一种带有唯物辩证主义色彩的观点,觉得上坡与下坡其实是同一条路……
王知古想得心烦意乱,穷尽了自己这二十多年之所思也不如这一刻想的这么多。他觉得自己整个人都轻飘飘的,七魂六魄似乎要挣出这禁锢它们的肉身,飞往天边那片迷人的地方。
王知古忙把头转了回来,他又看见坐在船头的李大虾。李大虾的周身都起了变化,五官早已是模糊一片了。连那干鸡似的身子也渐渐模糊起来,一会儿便成白茫茫一片,什么也不甚清楚了。
“白茫茫一片倒是干净……”他这般想着,干脆闭上了眼睛,沉沉地睡去。
这一次,王知古又是“旧梦复发”。自己俨然是一位当朝一品大员。那些标示朝廷威严的行头自然也缺不得。正是春风得意之时,透过外面的嘈杂喧嚣,王知古隐约听见了有人在唱歌。这歌声似空谷之清幽,如流水之细腻,若鸟啼之婉转,同丝竹之悠扬。王知古不禁暗暗叫绝,细听之下,却又大惊失色,这歌唱的不正是自己在红鸦堡的事情么?
“天苍苍,夕阳欲往西山藏。风骚墨客登城望,感怀嗟叹命不长,祸福难料空哀伤,自彷徨。”
于是,王知古心中莫名一颤,侧耳再听,那歌又唱道:
“海茫茫,大好江山何处望?百川逐利入海洋,浮华能起万里浪,神州陆沉无人伤,心悲凉。
地湟湟,绫罗绸缎黄金房。万贯家财遍八方,世人皆入名利场,何人保国镇边疆?空自伤。”
王知古听得这分明是刘贵的声音!这愈来愈飘渺的歌声却似那千斤的巨石堵在了王知古的胸头,愈压愈沉重。王知古被压得喘不过气来,如坐针毡。他猛的从轿子中跳了起来却发现自己正躺在一间房屋之中,又听得屋外风浪之声,才知道自己还在船上。
王知古没头没脑地想了好一会儿,终于明白过来:“这一定是胡大人的救兵到了……”
王知古正思量间,听得船舱之中楼梯响,一个四十左右的女子推开房门走了进来了,一身的饰物叮咚作响,妙不可言。王知古望着这女子一身的打扮,抵得上一个殷实之家大半辈子的积蓄,定是个大富大贵之人。王知古又细视其容貌,雍容华贵,仪态端庄,虽然早已过了那风花雪月的年龄,依旧是风韵犹存。
“往日定是个倾国倾城的女子……”王知古痴痴地想着,却又觉得这女子眼熟。
那女子见王知古半天不开口,便笑道:“知古,真的不认识我了?今年夏天,我可是见过你的哩!”
王知古听得这话,再一细看不由得惊起身来,嘴里面告着死罪:“五姨!”赶忙下床来拜见。
那女子赶过去止住他,说道:“你不要乱动,躺在床上说话吧!”
王知古的“五姨”乃是“天下堂”之中的“青龙”、“玄武”两大分堂的堂主,统领了长江以北的“天下堂”一切事物,很是为王德亮所器重。
这五姑娘自小便是一个孤儿,不单姓名无人知晓,家世也成一个迷团。只知道她是有一个小名唤作“五姑娘”的。至于这名字的有何来历,有人说她是姬周王室之后,落难至江南的;也有人说她是连城名族庚氏后人,家门衰落至此境地,还有人说她家是姬周太傅管叔之后,为躲避嬴秦追杀,才更名改姓等等等等,不一而足,纷纷云云的,或许连她自己也是不甚清楚的。
王德亮在老家初创“天下堂”之时,五姑娘便在“天下堂”中做事了。此人虽为女流之辈,但是为人头脑灵活,办事得体,颇讨王家的欢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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