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锦蓝衣裳的青年男子大步朝正门走来,门口候着的那人伸手欲拦,抬眼却看到了对方一双漠然而犀利的眼。他忙躬下身子,把男子让进了门。
自正门进了酒楼大堂,曲折行了几步,蓝衣男子便看到了一个背影宽阔的褐衣灰发老者。
他忙撩衣下跪,口诵万岁,磕头行礼:“臣八府巡按张绍民,叩见皇上。”
褐衣老者摆了摆手,免了他的礼:“起来说话。”
他转过身来,露出了威严庄重的天颜,开口却满是疲惫:“有太子的消息吗?”
“应是还和天香公主一道,在怀来城,”张绍民道,“公主驸马都是有功夫傍身的人,且十分警觉,臣的手下不好跟得太紧。”
皇帝点点头:“香儿和驸马,朕是放心的。唉……”他背着手行了几步,“朕其实,也走了一招险棋。他一门心思的去弄那劳什子木鸟,而对政事毫不在意,朕实在不能,不能把这偌大的江山,交给一个懵懂的软弱君王身上,让他出去历练历练,兴许能有些成效吧。”
张绍民恭谨道:“请陛下宽心,太子是皇上的儿子,自然不会差的。臣等也会尽心竭力,辅佐太子,让太子把心放回国事上。”
皇帝转过身子看着面前的青年人,缓声和煦道:“张爱卿,你知道,朕给你留了什么吗?”
张绍民谨慎道:“臣愚昧。”
皇帝含笑慈和道:“朕给你留了丞相的位置。”
张绍民一时错愕,声音里带了几分紧张:“皇上,臣有句话,不知当讲不当讲。”
皇帝自怀里掏出那本《忠心谱》:“你想为这忠心谱上排第一位的刘丞相说话?”他翻了翻,声音缓慢地重复了句,“五百两忠心的刘丞相。”
张绍民尴尬道:“皇上,刘丞相是三朝元老,为人谨小慎微,虽说没有什么太大的功绩,但他,也没有太大的失误,所以,臣以为……”
“是啊,他没有什么失误,也没有什么功绩,”皇帝神色淡然,“所有的成功都有他的份儿,所有的失误,他也跑不了。他的个人品质无可挑剔,作为一个人,他很成功——但,无功不过是平庸的另一种说法。作为朝廷的柱石,他其实很失败!”
皇帝语气加重,徐徐转过身,叹息道:“朕,不能把这样一个失败的丞相,留给太子啊……有朝一日,太子登基,朕保证连太阳都给他个新的!”
“皇上,臣才疏学浅……”张绍民还想再辩。
“张绍民,你知道,朕还给你准备什么了吗?”皇帝面沉似水,一字一字道,“天牢。”
一行四人行走在怀来城郊的小道上。
这四人看起来的搭配颇有些古怪,一个骑驴的富家子弟,一个牵着驴的小厮,一个算命先生,一个一身劲装的江湖侠士。
听闻李兆廷言说张绍民建了个忠心谱,天香半晌没想通:怎么这世她和冯素贞没做这事儿,却让张绍民做了。
身前闷头牵驴走着的冯素贞发出了一声轻呵:“张大人,还真是有意思。”
天香啃了口甘蔗:“姓冯的,你知道些什么?”
冯素贞头也没回,只走慢了些,好让自己离着天香近了些:“公主,我觉得,张大人应该是知道皇上的用意的。”
天香一顿,什么用意?
冯素贞将食指和拇指搭成环吹了下,又做出放在耳边倾听的模样,向着天香一眨眼。
天香被她那一眨眼眨得一呆,这才反应过来:哦哦哦,这个用意啊……什么,张绍民现在就知道了吗?
她仔细翻起前世的记忆,仿佛在前世这段因接仙台而起的纷争里,张绍民什么都没做。
没建忠心谱,没上书,没谏言,没做任何事,只是静静地在一旁观望着。
他在默许皇帝的敛财之举。
想想张绍民的为政,圆滑而老练,颇有城府,他前世对国库的资财了如指掌,把库内的可调用的金银用到了极致,这才有了哥哥主政期间的盛世光景。
他比自己和冯素贞对政治和君心更为敏感,现在纵然晓得皇上的用意,也是正常的,可——
“那他干嘛还建这样的忠心谱?”天香不解,“这样的忠心谱,不是和父皇消极对抗吗?”
冯素贞道:“公主,如果是李兄和刘兄做出这样的忠心谱,我或许会顺着你这想法去想,但,做这件事的人是张兄,我们又对皇上的心意有了些许了解,我不由得就多想了几分。”
“前朝李自成攻破京城之前,以节俭著称的末帝崇祯也在向大臣们募捐钱款,只不过他筹款的目的不是建什么接仙台,而是为了筹集军饷。他说,‘以三万两为上等’,他还逼着自己的秉笔太监捐了一万两。可是,当朝的首辅魏德藻,只用三年就成为内阁之首的魏德藻,只捐了五百两。”
“五百两!”天香眼睛一亮,这不正是张绍民的忠心谱上刘韬所捐的银两?
“首辅都只捐了这么点儿,底下人哪儿还敢多捐?崇祯不得已求到了自己丈人门前,周皇后深明大义,为了劝自己父亲多捐点钱,自己掏了五千两银子给他,却还被国丈爷墨了两千两。”
天香无语:“……末帝也是不容易啊……”
“末帝识人不清,前朝的官员贵族,都是当时的豪富,家资数十万之巨。可国难当头,他们却只肯拿出这么点银钱来,最终导致前朝覆灭。今上也是深知这一掌故的,如今张大人这么一弄,让皇上更生气。”
天香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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