宪洪帝左右看看,很简单的摆设,并没有什么异样的地方。他走到中间的椅子上坐下来,说:“听榛儿说,你这有个孩子,朕便过来瞧瞧。”
果然是夜子榛!夜景弦暗自握紧拳头,他露出一缕笑,声调平稳的说:“榛儿今日来儿臣这里,已经把那孩子打了一顿,怎的又惊动了父皇。”
“哪来的孩子?”
“回父皇,儿臣回京路上捡来的,儿臣见他师父不幸去世,自己一人孤苦无依,便带了回来,儿臣杀戮太重,该做些善事。”
“哦?”宪洪帝语调微扬,有些怀疑,“带来给朕看看。”
早在夜景弦说话的时候,七曜便去告知了清秋该说的话,所以当清秋被带来的时候,他不卑不亢的跪在地上磕了个头,“见过皇上。”
宪洪帝皱眉看看,美则美矣,还有些温和的气质,却还不至于倾国倾城,他随意问了几个问题,便挥挥手让清秋退下,他来王府,并不是来看人的。
见这一关安全通过,夜景弦悄无声息的松了口气。
宪洪帝却并不急着走,他起身走到书房,坐在小榻上,对夜景弦说:“与朕对弈一局。”
夜景弦心中沉重起来,他可不认为宪洪帝有好心情来与他下棋。
但他也只能听从,规矩的跪坐在宪洪帝对面,执起白子。宪洪帝不再出声,专心下起棋来。
棋战一半,棋盘上的黑子和白子惨烈绞杀,白子已经隐隐落了颓败之色。宪洪帝手指捏起一颗黑子,想了半天,放在一个空位上,夜景弦勉力思索,他棋艺超群,却不得不敛下锋芒,就像他在朝上一样。
想了很久,夜景弦的白子还没落下,棋盘上的白子已是一团死气,绝无反胜的可能,宪洪帝忽然出声道:“棋局如战场,想要取胜必要费尽心力,你自小熟读兵法,出战必胜,可有这种无力回天之感?”
夜景弦没想到他会有如此一问,无力回天之感,战场上没有,天牢里却有,上一世他濒死边缘,真的就是无力回天。
“有。”夜景弦口不对心的答道:“鄞州一战极为惊险,儿臣险些不得回朝。”
宪洪帝双手放在棋案上,哈哈笑了两声,忽然严肃道:“郑研跟朕说,他观了天象,你身属将星,无帝星之象。”
夜景弦大惊,慌忙下了榻来,跪在地上,他猜到宪洪帝来者不善,没想到竟然抛出最让他棘手的问题。
“父皇明鉴,儿臣无丝毫争斗之心,在朝中有太子帮父皇理政,更有二皇兄为朝中献力,儿臣微不足道,只能尽自己微薄之力为夜辰做点事,托父皇之福小胜了几杖,但儿臣绝不敢有违圣恩,更不敢心怀不义之事。”
夜景弦一番剖白让宪洪帝满意的点点头,他神色稍霁,却不让夜景弦起身,继续说道:“太子在位已经三年,却并无大的建树,弦儿,朕的心思你应该知晓。”
“......儿臣不敢妄自猜测。”
“朕想让元儿做太子。”
终于还是说出来了,他在自己一个孩子的面前,□□裸的表露出对另一个孩子的偏爱,这就是他的父皇,两个都是他的孩子,他却厚此薄彼。夜景弦强忍着咬牙的冲动,低眉顺眼的说:“天下是父皇的,父皇想传位与谁是父皇的恩泽。”
“弦儿,这几场杖,让你懂事多了。”宪洪帝夸赞道,随即声调一转,说:“朕虽为天子,有些事却还不能轻易做主,你从战场上回来,呼声日渐高涨,元儿心善,苦劝了朕让你入朝,朕想来你们兄弟一场,昨日刚准了他。”
呵,夜景弦很想冷笑一声,夜昊元会为他求情?他不把他狠狠的踩在脚下就不错了,怎么可能让他入朝,宪洪帝这样说,无非就是让夜景弦记得夜昊元的恩德,以便在日后的皇储之争中,让他站在夜昊元这一边。
“多谢父皇。”
夜景弦心中并不为这个消息高兴,果然,宪洪帝紧接着说:“你多次出战,战功显赫,在朝中已经有了些威望,而元儿,还不曾上过战场......”
夜景弦听出了宪洪帝话里的意思,就是你有军功傍身,还有一定的名声,但你的地位不能超过夜昊元,所以......
“儿臣明日便交回虎符。”宪洪帝这样试探他,无非就是不想他有太多权力,不能让他成为夜昊元的阻碍。
宪洪帝微笑着,说道:“如此甚好,不过,姜卿前些日子上了折子,说鄞州那边收了回来,你立了一大功,应该奖赏,但朕思忖着,鄞州在夷族人手里日久,定有些繁杂之事亟待处理,你刚从那边回来,应该熟悉些......”
夜景弦心中已经不能用震惊抑或愤怒来形容,他万万没想到,他煞费苦心,拼上性命攒下的一切,顷刻间就能因他的一句话化为乌有,他为了能在朝堂立足,一分一毫都是用性命拼出来的,而宪洪帝不仅不信任他,还要远远的把他打发走,相较上一世的心痛,现在更感无限凄凉。
他顿了顿,叩首道:“父皇圣明,儿臣愿往......”
“弦儿,果然是朕的好儿子啊。”宪洪帝大笑两声,“来,再与朕下上一盘!”
夜景弦脸上无悲无喜,下吧,本就没了父子情义,又何必在乎他的剥夺和赐予,从今以后,他不止要与夜昊元为敌,更要与整个皇室为敌,那害他妻儿的人,还有视他为敝帚的人,所有加诸于他身上的苦痛与哀情,他都将一一讨回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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