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句劝阻让他心里警钟大作,邵乐成边推着他往人群那边走,脸色惨不忍睹:“拜托大哥,看不下去的人是我好吗?你们当年都吵成那渣样了,现在怎么好意思……”
说着他将手从邵博闻背上离开,歪着头两手环起,做了个梦幻少女拥抱虚空的动作,说:“抱成这样!你不觉得别扭吗?”
邵博闻老脸一红,心里莫名涌起一股甜蜜,他推散了邵乐成做作的表演,不由好笑:“得亏抱成了这样,不然那盆热水估计泼我身上了。”
邵乐成不知道有过这一出,闻言有点虚惊,追问出缘由后一口气没松下来,下一口立刻创了个新高,他心情复杂的想到,不喜欢都能豁出……脸去挡,那喜欢可怎么得了?他心里越琢磨,就越觉得邵博闻跟常远待在一个工地上不妥。
“反正你离他远点,我看见你俩凑一块,尴尬癌都要犯了。”
邵博闻心说,你这病得治,可他刚要开口,一道粗粝的男声却打破了他的措辞。
邵乐成闻声望去,见人群里又迅速吵嚷起来,一声盖过一声的操你妈,听着真是不可理喻。
作为何义城的助理,他平时接触的基本都是高层,道貌岸然惯了,不自觉也养成了一点斯文比天还高的德行,他眼底浮起鄙夷,觉得这些人实在是粗糙的厉害。
“来之前吧我还在想,拆迁补偿到底低得有多离谱,让这些人要死要活的。现在发现完全不是那么回事,给的也没比市价低,还想怎么样?这些钉子户不要太贪心。”
邵博闻心想房地产这么复杂的东西,要是能这么透明的做成比较,那还赚什么钱,再说谁不贪心?地产链上的每一环,越往上越贪。
“反过来想想你就明白了,”邵博闻说着,视线落在了那个光着膀子大吼大叫的被拆迁户身上。
他正朝着拆迁队的制服人员逼近,并且在不断挑衅,嘴里诉着他们无路可走的苦衷,引得共同抵抗的居民频频回应,这让他们有了种凝聚的感觉……这人不对劲,邵博闻心想。
邵乐成没发现他在盯着人看,听他的话想了想没明白,于是愕然道:“怎么反?”
邵博闻打了个比方:“假设你是开发商,我是购房者,我看中了你开发的楼盘,我要买,并且只能出等于或低于市价的钱,你不按我的来,我就断你的水电、挖你的路、找人恐吓你,要是你还是不卖,那我就弄台挖土机直接给你推倒了,其他的再说,你答不答应?”
邵乐成心想你咋不上天呢,然而这段反过来的歪理实在是简单粗暴到近乎直白,他半晌哑口无言,终于在维护己方的立场里气急败坏:“这是违法。”
邵博闻不仅不是法盲,懂得还不少,眼神锐利深邃:“从开始拿地到建筑落成,开发商也在到处钻空子。”
邵乐成就是不明白他脑子里装得都是啥,明明在开发商手底下讨生活,心却总操到对立面上,说他是圣母吧,仔细看看他又还是个该出手时就出手的奸商。
他瞪着眼道:“那能一样吗?这块地划入了拆迁,白纸黑字都是zf盖了章的,国家都让拆了,他们不配合工作,这就是明目张胆的违法,说到底就是想讹钱。”
“讹钱的人肯定有,”邵博闻抬手指了指人群,说:“比如说这个。”
通常被压迫上月余的、走投无路的普通人,会逻辑混乱而且激动异常,就像王思雨的爸爸,但是这个男的他很冷静。
邵博闻脑中灵光一闪,忽然对此有了些头绪,在拆迁里有一种人,原来的鸿安称他们为“老迁”。
所谓的“老迁”,就是深谙拆迁队拖不起和钉子户以命威胁之间的弹性空间,依此投机取巧的社会人士。
有些会来事的房主会找街头流氓来充当亲戚,也有人干了几年拆迁后转做“老迁”,他们专业而奸诈,煽动无知无助的居民来当枪使,利用媒体和舆论,摸索拆迁方能退让的极限,说是坐着数钱也不为过。
钉子户是拆迁里才有的产物,最开始是悲剧的代名词,但是利益足以驱使一切变质,有时候消费悲剧收获的好处,比正常途径要丰厚且快得多。
“但一棒子打死所有人就太武断了,”邵博闻眼底划过寂寥,快得无从捕捉。
有人真的故土难离,也有人失去这个居所,就再也负担不起同城的其他土地,可是这间房子值得与命同在吗?
没了房子邵博闻觉得自己能活,但他不敢替世界打包票,众生百态,这世上有些平凡人的生活本就已经沉重到了让想象都贫瘠的地步,任何变故都是最后一根稻草。
顺着他的指向,邵乐成看见了那个义愤填膺的被拆迁户身上,然而在看来这里所有钉子户都是一个样,势利、没文化、蛮不讲理,他什么都没看出来,只能茫然的说:“啊?”
邵博闻却推了他一把,同时大步朝那边走去,:“这人在煽动其他人的情绪,控制他。”
邵乐成满头雾水的跌出去,然而已经来不及了。
在他和邵博闻扎入人群之前,一条污黄色的弧线划破长空,所到之处爆发出了连绵不断的惨叫,一股恶臭顺风而来,点滴液体似乎溅到了脸上,邵乐成被恶心得两腿一软,反酸瞬间飚至嗓子眼。
诡异的沉默在现场蔓延,萨特说,对于暴力,他只有一件武器,那就是暴力。
混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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