隆庆四年的时候,赵贞吉因为跟高拱起冲突,皇帝又站在高拱那一边,便愤愤然挂冠告老,可他走后,李春芳并没有因此而顺遂,高拱过于强势,凡事都要抢在前头,竟也不顾李春芳这个首辅的面子,李春芳心灰意冷之下,索性也告老还乡。
李春芳走了,陈以勤和高仪也不愿做这个如在火上炙烤的首辅,让别人当,张居正和高拱却肯定不会服气,隆庆帝私心里,也是属意高拱的,这半推半就之下,便有了高拱重为首辅的事情。
却说高拱走马上任之后,立时便推出几条措施,包括整顿吏治,通边互市等,于国有利,功在社稷。隆庆五年六月,俺答受明朝敕封顺义王之后,将之前逃到鞑靼,充作鞑靼人细作的白莲教赵全等人作为礼物献给明朝,自此,白莲教鼓动蒙古人进攻中原的野心成了妄想。
隆庆五年十一月,殷士儋受高拱排挤,也致仕返乡,于是内阁里便剩下高拱、陈以勤、高仪、张居正四人。
内阁里明争暗斗,不曾一日平息,时间就这样慢慢滑过,进入隆庆六年。
开春的时候,隆庆帝染上风寒,一开始也没当回事,照旧服食虎狼之药,夜御数女,只是病症却渐渐严重起来,在内阁与太医的劝告下,他不得不暂时与自己的后宫美人告别,专心养病。
与此同时,朱翊钧的婚事也被提上了日程。
“大婚?”朱翊钧不掩愕然地看着隆庆帝。
隆庆帝朱载垕咳了几声,点点头,朝他招手:“过来坐。”
短短数年间,他的鬓角已经染上星白,实际上这位皇帝今年不过三十六而已,甚至还未过不惑,只是早年担心受怕,压力巨大,后来登上皇位,又纵情声色,所以英年早衰也是必然的事情。
平心而论,隆庆帝对这个长子是极为疼爱的,因为自己童年的阴影,暗自发誓绝对不和自己老爹那样对待儿子,所以也从来不和朱翊钧摆架子,几乎是有求必应,什么都要给他最好的,因此朱翊钧与他的感情,不似天家冷漠无情,倒有几分寻常人家父子之间的味道。
朱翊钧在床榻边上坐下,忙道:“父皇,我年纪还小,婚事不急。”
“朕原先也觉得不急,可现在总想着看你成亲,才算安心。”
“父皇!”朱翊钧急急开口,为他话语中不祥的意味而皱眉。
“先听朕说完,”隆庆帝摆摆手,阻止了他:“你长大了,不是小孩子了,现在是太子,以后就是一国之君。昔日父皇身体还好的时候,你想晚几年也没什么,如今却不能拖下去了,朕已命内阁为你物色太子妃,届时会由朕来定夺,你若有喜欢的女子,便要尽快提出来了,趁着父皇还能帮你一把,莫等人选定了才说,届时就来不及了。”
“父皇……”朱翊钧怔怔:“您洪福齐天,长命百岁,一定会没事的……”
“这种哄人的话就甭说了,你父皇我虽然蠢笨了些,可还没到糊涂的境地。”隆庆帝毫无芥蒂地自我调侃,拍拍朱翊钧的手。“你皇祖父修仙数十年,最终也没能修到百岁,更别提你父皇这种凡夫俗子了,朕今天让你来,除了提前让你有个准备之外,另有一件事,要与你细说。”
朱翊钧见他神色肃然,显然要说的是正事,忙收敛心神,仔细聆听。
“你原先的师傅,是李春芳与张居正,如今李春芳一走,就剩下一个张居正了。”
朱翊钧点点头,不明白隆庆帝何以如此开场。
隆庆帝缓缓道:“若是父皇有个万一,你便把赵肃召回来吧。”
朱翊钧大惊:“父皇?!”
隆庆帝笑道:“朕还道你这几年长大稳重了,怎地这般失态,朕也就是在说万一而已,有些事情,是该提前说清楚,这个江山,将来总归是要交给你来担当。”
朱翊钧深吸了口气,强迫自己平静下来:“父皇,您且继续说。”
隆庆帝赞许一笑:“如今内阁没了李春芳,等于没了个劝和的人,你高师傅行事太冲,脾气又燥,日子一久,迟早会把人都得罪光了,到时候下面的人联合上书,你迫于无奈,只怕不得不把高拱罢黜。”
朱翊钧默不作声,只听得父亲继续道:“要是高拱不在,陈以勤和高仪是绝对没法独当一面的,届时内阁里作主的,十有八九就是张居正了。”
“朕这位高师傅一心为国,纵是把人得罪光了,也觉得没所谓,可张居正明明与高拱脾气不投,却硬是能在他手下隐忍这么久,光这份忍耐功夫,高拱就不是他的对手。如果张居正成了首辅,主弱臣强,对你来说,并非好事。”
隆庆帝一气说完,又咳了几声,朱翊钧连忙轻拍他的背,帮他顺气。
“瞧你这模样,想来是奇怪朕为何突然醍醐灌顶了一样?”
隆庆帝失笑,示意他不用再拍。“其实很多事情,父皇虽然撒手不管,可心里还是明白的。高拱、张居正,他们个个都比朕聪明,有他们治理国家,远胜朕亲力亲为,所以这几年,朕索性也就乐得当个逍遥天子了。”
“父皇登基以来,四海升平……”朱翊钧喉头一哽,有些说不下去,他没想到父亲召自己前来,竟似在交代后事一般。
隆庆帝哈哈一笑:“你少拍马屁,朕有几斤几两重,自己还不清楚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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