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懋学看上去发挥不错,还面带笑容,与他一起走出来的周汝登则有些垂头丧气的模样。
曾朝节和刘庭芥几人先出来,便站在外头等他们。
“直卿,这次可有信心问鼎三甲?”沈懋学对曾朝节笑道。
汤显祖有些不高兴了,这人怎么像句句带刺,明知道曾朝节这是六入考场,还说这种话。
曾朝节本人倒似不在意,笑了笑:“你们都饿了罢,想吃什么?”
刘庭芥打了个呵欠:“我现在就想好好洗个澡然后睡一觉,管它外头山崩地裂,都干我鸟事!”狠狠发泄了一下三日来的压抑。
大家都哄笑起来,心有戚戚然。
京城会试,三年一次,每回总要出点状况,如赵肃那一年,就出了考题外泄的事情,今年出奇地顺利,没有什么幺蛾子,这兴许和赵肃、罗万化在考前严防死守考题外泄有关。
会试之后,自然就是殿试,所有人齐聚紫禁城,在皇帝的眼皮子底下挥毫。
结果很快出来,榜文就张贴在礼部门口,周围被围了个水泄不通。
曾朝节没有其他人那种既忐忑又兴奋的心情,他觉得自己这次发挥与前几次差不多,结果也不会好到哪里去,甚至在别人跑出去看结果的时候,他已经开始动手收拾行李,准备过几天就动身回家。
正当他把墨砚塞进包袱里时,就见汤显祖从外头闯进来,门也不敲了。
“直,直,直卿兄!”他喘得厉害,连名字也说不全了。
曾朝节又好气又好笑,倒了杯水给他:“这是怎么了!”
“哎,都什么时候了,还喝水!”汤显祖推开他的手,“你小子中了榜眼了!”
“啊?”曾朝节面容呆滞,连茶杯掉在地上都没察觉。
进士榜上,曾朝节数人都名列其上,沈懋学更是一甲之首的状元及第。
其余汤显祖、刘庭芥等人,都在二甲榜上,可谓皆大欢喜。
探花则是一个名不见经传的士子,叫宋希尧。
另有一位鼎鼎大名的张嗣修,也就是张居正次子,则是二甲第二,也算不错。
揭榜之后,又是宴请好友,又是入宫觐见,骑马游街,热闹了数日,才算平静下来,开始等候上头发旨意授官职,这个时候,门生就该去拜见座师了,沈懋学机灵,早就想到这上头去,他一说,其他几人纷纷表示同意,于是结伴来到赵府门口,递帖拜见。
过了会儿,赵府管家赵吉出来,说诸位来得不巧,我家大人还在宫里议事,只怕得半个时辰后才能回来。
曾朝节客客气气道:“那我们便在外头等吧。”
赵吉笑道:“那等大人回来,小的怕要被剥一层皮了,诸位就先进来里头坐吧。”
都说宰相门前七品官,换了旁人在赵吉这个位置上,必然是带了几分跋扈的,但赵吉反而和善得很,未免让曾朝节等人有些受宠若惊,联想到那日客栈里赵肃的气度仪态,却又觉得不意外。
一路穿过前院,进了厅堂,听得沈懋学感叹这里的布置趣致风雅,其他人都不由点头。
不是奢华,也不是简陋,整个赵府被布置得十分有意境,很符合赵肃给人的感觉。
果然如赵吉所说,他们足足等了半个时辰,才等到赵肃从宫里回来。
厅堂里摆着炭盆,烧得很暖和,赵肃身上系着披风,仿佛也跟着卷了一身的风雪进来。
“哟喝,人这么齐,莫不是来蹭饭的?”
赵肃瞧见他们,挑眉一笑,并不意外,想是赵吉已经提前报备过了。
众人连忙起身,齐齐道:“拜见老师!”
赵肃伸手虚扶:“无须多礼,都坐吧。”
沈懋学身为状元,自然是他先开口:“那日在客栈中,学生们孟浪,不知老师身份,出言多有不逊,还请老师恕罪!”
赵肃笑道:“何罪之有,还未考试,我无法表明身份,却又想凑热闹,所以才过去与你们闲聊几句。”
沈懋学笑道:“考场上乍见老师,确实吓了一跳。”
赵肃调侃:“没把你吓得名落孙山,倒是不幸中的万幸了。”
众人见他幽默风趣,平易近人,与微服时无异,都逐渐放下心来,加入闲谈。
赵肃瞅着天色已晚,便留他们吃饭,席间宾客尽欢,自不待言。
座师有胆有识,位高权重,不是那等言必子曰诗云的迂腐老头儿,客栈辩论中,众人早已领教了他的厉害,此时一番长谈,自然又是心服口服,人人欢喜,唯独沈懋学有些不快:明明他才是状元魁首,怎的老师却像是更加看重曾朝节似的?
另一方面,闻道台自问世之初,便得到不少追捧,等到三个月后,皇帝下旨布告天下时,京城已经聚集了不少为着闻道台而来的士子。
这一日碰巧轮到闻道台五日一辩,国子监里里外外聚集了不少人,除开那些原本就是京城人士的官员文人们,还有不少专程从各地赶来“吵架”,为求成名的人,就连已经赋闲在家的徐阶,也派了家人从松江那边来京城查看。
下了野的首辅都如此关注,其他人更不消说,光是王学各派,就都来了不少。
原先还没这么多人,但前几轮辩论,恰好台上两人,一人奉行程朱理学,一人则是王学中的泰州学派,自然争得面红耳赤,不可开交,也由此越发打响了闻道台的名号。——天底下但凡会来事的文人,就没有不喜欢吵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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