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自然默许。虚扬颈,甘醇的酒香顺着喉咙滑入肺腑,一体流香。他微微蹙眉,尚在回味那难解的滋味时,蓦然觉察到那束淡然的视线,自怀中静静投来。
“你不是薄佻白。”少年缓缓放下酒杯,平静的脸上看不出情绪紊乱,口中却说着惊
天动地的真相,“江湖上人人皆知,薄佻白一生滴酒不沾。你是谁。”
有些震惊的目光,男人略感意外,片刻却还是愉快的低笑出声,扬了扬眉露出狎昵的眼神:“你倒是警觉。”
少年冷冷的看着他,一言不发。
薄佻白伸出两指温柔撷起他下巴,凑上唇际阴沉一笑:“何必坏了这最后的温柔呢,小东西。”
少年眉头迅速攒紧,眼神刹那间犀利三分:“你不是他!”
“哦?就凭这一杯酒么,”男人竖起一根手指轻佻的抚摸他唇瓣,“殷色啊殷色,你怎能,这么天真。”话音未落,一股强力猛然发出,少年猝不及防被远远震出,半伏在雪地上,狼狈的咳个不停。
男人以指尖愉悦的掸了掸雪白披风上并不存在的尘埃,优雅起身,依旧是艳冠天下的容颜,却不知为何那眼神流露出丝丝阴毒。
那绝非一朝一夕就能生出的恨意……隅殷色伏在地上,眼中巨震,他竟如此清楚的读出对方眼底疯狂的杀意和恨怒!此刻,分明是有什么在心底渐渐汇聚成型。
“在猜我是谁吗?”男人迈着优雅的步子走到他面前,弯腰,粗暴的勾起他下巴,他露出邪佞的笑意,“不如给你一个提示,黄山之巅……”
“你果然找到了摇钱树!”隅殷色皱起眉,被迫与对方视线纠缠,“还是说,那三样信物令你变成了如今这幅模样!”
“这幅样子,又如何?”他垂眸,温柔的看着他,抬脚轻轻碾住少年五指,一点点,在对方凄惨的叫声中,碾碎骨骼,“我变成这幅样子,不正是拜你所赐。”
“我不懂、你在……说什么……”撕裂的痛几乎让他昏厥,为什么?不是已经死去,不是已经只剩下魂魄?为何还会有这样逼真的痛意?!甚至能听见骨骼碎裂的声音!
他张开五指,握住少年细颈用力一托,将他整个儿提起,转身拖着他一点点走回椅旁,优雅坐下,一松手,少年噗通一声跪在他脚边。他抬起脚尖,华美的靴鞋踩在少年白皙的脸颊上,低低浅笑:“多么楚楚动人的一张脸,所以才总能博人同情……”
一只纤细的手忽然抓住他靴沿,用力一甩,将他的腿甩到一边,少年撑起双臂冷冷的看着他:“这就是你求人的态度?别忘记,薄佻溪的生死由我掌控!”
“啊,差点忘了……”男人轻声道,似梦呓,转瞬却粗暴的将少年奋力拽起,狠狠按在怀里,抬起下巴,“我怎么就忘了,还有一个佻溪。纵使我有了三样信物,可是没有雪里红,照样无法救他。”
“可笑,你为何救他?你并不是薄佻白……”少年嗤笑。
男人突然发怒,用力扣住他双颊将他整个人凌空提起,双目寒光四溅:“我凭什么不能是薄佻白。”
他力气极大,殷色感觉双颊骨骼几乎要被捏碎,痛的视线全黑,头晕目眩。那么奇怪,他
65、终?永生十八岁 ...
分明死过一次的,怎么还能再死一次?可是,可是像现在这般疯狂的痛意,和那一年的剜心之痛,明明那么相似……
他说不出话来,只能听见薄佻白的声音,一字一句,犹如一把钝刀子插在心口,温柔的凌迟着残存的知觉,他说:“你那么聪明,一定猜到我为何会放纵你到现在,对么?雪里红,雪里红……要在漫天大雪中盛开,还需是你心头的一汪热血,洒进足下每一寸土地。”
“你真的,需要再死一次哪……殷色。”
作者有话要说:是的你们没看错,殷色要再死一遍,面瘫看。真死。
66、终?情深则不寿 ...
有一点痛。像蚂蚁啃咬了一口,纤细又迅速的,传递到身体每一处,有那么一秒钟,世界全白。
他相信自己看到了永生。
十八岁的那一夜,曾经徐徐飘入半空的魂魄,那飘渺的一缕轻盈,无根无蒂,他从未想过死亡的形状,更未想过它会以这样的形式降临。他低头,看见那男人颀长无骨的玉臂,漫不经心的,埋进自己胸膛里。像穿越一层雾霭般的,轻而易举。
他无辜的睁大双眼,潮湿的雾气一层层笼罩起来,使他的眸子看上去水汪汪的,有些天真和稚气。他的确很天真,他天真的以为死过一次的人可以不用死第二遍。
“不要用这样的眼神看我……”一只温暖的手掌覆盖下来,遮住他漫无焦点的视线,耳根处攀爬起绵密的呼吸,像从前无数次有过的情节一样,他被人含住耳垂,喃喃着:“有什么感觉呢,再死一遍……”
“……药海棠,隐蛇莲,摇钱树,还有你身上的雪里红。”
“你一定好奇,为何已死之人还能再死一遍。”
他用剩下的那只手抱紧他,慢慢在椅间坐下,一只手仍旧漫不经心的,在少年肺腑间游走,像在寻找什么。他亲吻少年冰凉的额头,用手抹去对方嘴角不时溢出的血,轻轻说着:“我从一开始就知道呢,你不是鬼,你更不是生魂,你甚至……不是任何真实存在的生命。殷色,你不过只是一缕执念。”
——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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