妹妹还是抓着我的耳朵,但是动作变轻了,刚刚收住眼泪,声音还是沙沙的,带着奶稚气:“哥哥坏,我要和小姐姐一起玩。”
我见她不哭了,蹭蹭她的脸:“陈护士看见小菲哭心里多难过啊,所以哥哥才背小菲出来,陈护士这么宝贝小菲,小菲是不是也不该让她难过呢?”
妹妹安静了一小会儿,吸着鼻子,似乎在认真思考。
“可是……”,妹妹发出撒娇的声音,“哥哥还是坏。”
对着小孩子的无理取闹我忍不住笑出来:“哥哥也会嫉妒的嘛,小菲要小姐姐就不要哥哥了?”
“哥哥坏,”妹妹放开我的耳朵,抱住我的脖子,“小菲也要坏哥哥。”
夜幕降临,空气并不因太阳落下而凉快,水泥地和周围的建筑物向空中放出积蓄一天的热量。汗水浸湿我的衬衫,但我希望背上的小火炉不要放开我。
“哥哥,我想去游乐场。”
“等天凉快点,我们就去。”
“我要坐摩天轮。”小妹贴着我的耳朵说,有些痒痒的。
“好。”
“还要吃草莓蛋筒。”
“没问题。”
走过这条街,转弯,转弯,在第三条街的底端是公寓。三年也会是一样吧,走过一条街,转弯,第二条,然后是最后的街道……那不是很长的路。
如果完成这段旅程,我能看到我的生活吧。
我轻快得哼起林子午车子上听到的调子,仿佛幸福就唾手可得。
欧阳问我下午是否有空,我犹豫了一会儿,回了信‘有空。’
她要我回答,我就坦白。
……如果她会因此讨厌我,我也不愿欺骗朋友。
地点约在学校附近的咖啡馆,三点半。
从中午开始,太阳就陷在乌云里,阴晦闷热。学校放暑假,周围异常安静,学校附近少数走过的行人脸上显出浓重的烦躁,没人说话,行走然而擦肩而过,一团团空气如面粉团包裹着沉默下的蠢蠢欲动,仅有树蝉发出它们生命中最后的绝响。
那天我没有到达咖啡馆,也再也没能到达那里。
醒来时眼前还是漆黑的,隐约有微光透出,空气闷热,不知名的机器马达声在左侧不远处运转,发出冷酷规则的乏味声响,震痛耳蜗。
我动弹了一下,发现手被反绑在身后,接着听到夹杂在马达声中说话的声音,悉悉索索,明明机器很闹,他们却依然刻意压低嗓音,我什么也听不见。
过了一会儿,水泥地板上传来人走动的震动,然后透过黑布的微光消失,我下意识抬起头。
嘴上的胶条被撕掉,应该粘上很久,汗水泡软了皮肤,胶条一撕下,嘴唇周围火辣辣的一片。
我等那个人说话,周围只有聒噪的沉寂。
异常的热,机器在一成不变的运行中制造热浪,汗水从额头两鬓流下,浸湿了黑布。
我忍不住开口:“你一定弄错了,我没有钱。”
在噪音中传来笑声,如同被机器的齿轮碾压过,成了不承载任何感情的片状物。
那个人说:“我不需要钱。”
我想要穿过黑布看到他,但其实已经没有必要。
“你好像知道我是谁了。”
我点点头,说不出话。
林广荫揭开我眼睛上的黑布,我眯着眼适应着光强。
“这是哪里?”我回过头去看噪音的来源,庞大的镶嵌满仪表盘的古怪东西矗立在房间的底端,几乎撑到天花板。
“郊区一个很小的变电站,”林广荫也看了看那些庞然大物,“这些大家伙又吵又热,据说还有辐射。”
林广荫转过头望着我:“不过就我目前的状况,这也算是一个不错的地点。”
“……地点?”
“别紧张,”林广荫伸手抹掉快要掉进我眼睛的汗水,“我不想要你的命,也不想要任何人的命。”
“这里是一个不受干扰可以好好坦白林子午对你所作所为的地点。”他很有耐心的解释。
汗水还是聚集起来,滑进我的眼睛。
不安助长了我烦躁的情绪:“送我回去,我只是一个高中生。”
“抱歉,在你做到我的要求之前,我们只谈价码,你不能走。”他回答得越平静,我越惶惶。
“送我回去,你和林子午的事和我无关!”我站起来撞开他,往门口走,旁边有谁快速跑来,一脚踹到我的膝盖后,我扑倒在水泥地上,激起一片粉尘,呛的我咳嗽。那人拽着我的头发,对我抬起脚,林广荫拦住了他。
林广荫蹲下身体:“你没事吧?”
下巴重重磕在地上,整个下颚发麻,我发出咬音不清的句子:“我做不到……放我走。”
我不知道林子午的叔叔要我怎么做,但无论什么我都不能做。
这不是在毁林子午,而是要抹杀我的整个未来。
林广荫看着我,眼神仿佛是带着怜悯的……但与之相反的,他缓缓地,不容辩驳的,摇了摇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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