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视线模糊了。
“小菲……”
“哥哥在哪里啊,怎么说话怪怪的?”
“唔,哥哥有点感冒,”我尽力用和平常一样的语气,“小菲在家么?”
“小菲刚刚回来呢,好大好大的雨,不过小菲一点也没湿。”电话里传来小妹的笑声,一样松软甜蜜。
“真好呢……那个,有没有人欺负小菲呢?”
“没有,同学老师都很喜欢我的。”小孩用自豪的语气告诉我。
我略微放心,小妹的声音带来宽慰:“小菲饿了吧,哥哥很快回来给小菲煮饭。”
“小菲不饿,哥哥的朋友带小菲吃了鸡腿饭——”
“我的朋友?”
我一震,吃惊的望着林广荫。
小妹在电话里叫唤,发出嗲嗲的声音讨好我:“哥哥是不是生气了?那小菲以后再也不吃炸鸡腿了……哥哥什么时候回来啊?”
我闭上眼睛,放轻柔语气,“哥哥不生气,小菲要乖乖的,千万别惹叔叔生气……我会,哥哥会尽快赶回来。”
黄昏里,带来雷雨的乌云使得天地间如夜的黑。
房间灯被打开,我靠着墙把头埋进手臂里,然而还是有光线从手臂缝隙里透过。
“你拒绝,也是在怜悯子午吧。”
这论断太可笑,我躲在阴暗里不愿回应。
过了一会儿,林广荫说:“可以开始么?”
我点点头。
20
“第一次遇见林子午,是在九九年的夏天。我的父母因车祸辞世不久,我还有一个,”我望着镜头,艰难的继续,“……我的状况很窘迫,没有亲戚愿意出手援助,连父母的丧事也支付不起,是林先生帮助了我,我很感激他。那之后为了生活费,我按他的话去了别墅,在他的房间,他喝了很多酒……他当时喝了很多酒……”
记忆里的伤口散发出腐烂的腥臭味,呛得我作呕,我咬住牙齿,无法再说出任何字眼,低头呕吐。
摄影机被关闭。
“刚才你昏迷的时候,有他的未接电话……我们没有太多时间,”林广荫在我面前蹲下身体,递来手帕,“骆飞,你可爱的妹妹在等你回去。”
离开变电站的时候,已经过了七点,林广荫开车载我回市里,没带其他人。
大雨仍瓢泼而下,打湿了挡风玻璃,随着雨刷的移动,流下眼泪。
我一直在反胃,直到再没东西能够吐出来,疲软的靠着椅背,不记得刚才有说过什么,思维是单调的苍白,或者镜头的黑色。
雨从无边际的黑暗里生出,经由开启的窗口飘入,大滴大滴的落在我脸上,凉凉的,让我稍觉好些。
“还难受吗?”林广荫从储物柜掏出矿泉水抛给我。
我没接,让它从我腿上自行滚落。
车子在泥泞的小道里颠簸,车灯是氙气大灯,非常亮,但对于郊区偌大的黑暗显得无助。车灯的些微光亮把挡风玻璃上雨滴的影子映到林广荫的脸上。
“不要觉得是受害者,那对生存本身毫无裨益,”他打开了音响,“不介意吧。”
歌舞剧‘雨中情’欢快的歌声温暖的洋溢着车厢。
林广荫轻轻随合了几句,似乎心情很好,“不错的电影,我母亲钟爱于它。”
他笑了笑,笑声在温情的歌声中也温柔了:“很小的时候,她常抱我进影院看美国老电影,母亲喜欢唱歌,尤其是这首,她的声音很甜美。有时,她让我坐在沙发上,然后把报纸卷起来当作话筒对我唱歌,她喜欢电影,喜欢唱歌,喜欢对我微笑……也许是除此以外,没有什么可以在漫长的等待中聊以慰藉。”
“这首曲子对我最初的意义,就是等待。”
“除了看电影,母亲偶尔也和邻居阿姨聊天,白天的时候,小区里有不少散步的阿姨,很多都是孕妇或者怀里抱着孩子的年轻女人,她们眼神空洞……这奇怪的地方被称为二奶小区,住了很多有钱人的玩物,而原本幽雅的名字只有小区里的女人还会记得。”
“每当到了晚上,我踩着板凳,贴在门上从猫眼里看外面漆黑的楼道,那是另一个世界。晚上的小区很热闹,感应灯时不时会因脚步声亮起,低着头用头发或帽檐掩住脸孔的陌生男人在楼梯上匆匆而来,匆匆而去,他们来的时候楼底有汽车的马达,走了之后,马达声又会响起。”
林广荫的声音在糟糕的路况中维持平静,仿佛讲述的是另一个人的人生。
“运气好的话,行色匆匆的男人也会是我们等待的人,他会带生活费给母亲偶尔还给我一支宴会上收到的纪念笔。他很少过来,他有富有的妻子漂亮的儿子还有体面的生活,但我母亲看到他还是很高兴,她原本是无欲无求的……即便这样,男人来的次数也越来越少了,终于有一天,母亲担心的事发生了,男人腻味了和母亲的婚外情,他从我们的生活中消失了。”
眼睛在长时间的黑暗里习惯了环境,即便声音的起伏能遮掩,握住方向盘的手泄露了他的情绪:“于是没有了等待,雨中情也因此多余……不,所有的一切都显得多余起来,包括我在内。我对那段时间最深刻的记忆,就是母亲再也不唱歌了。”
“……那时,有和母亲境遇相同感情很好的阿姨住在我们楼下,很温柔,会做西式甜点,烹饪可比我母亲强得多。这样一个美丽的人,在一个雨夜里,就在我和母亲的脚下,吞了火柴头。那件事对母亲触动很大,其实世界未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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