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朱一个跨步上来,拽住韩衡的胳膊,以从未有过的粗暴低吼:“下车!”
韩衡张大眼睛才看清,老朱脸色铁青,面颊干燥粗糙,下眼睑不住抽动,身上一股淡淡血气被车外的风裹挟着拍在韩衡脸上。韩衡试图找到他身上有没有伤口,但天色晦暗不明,看不出什么。
这是晚上,韩衡在马车里坐了六天,两条腿根本不听使唤,踉跄好几步才站稳。
“走!”老朱抓着韩衡的肩膀,他的力气不小。
“你轻点儿,抓痛我了!”
老朱置若罔闻,强硬地推着韩衡往前走。
脚下的路并不平坦,是在上坡,面前是被夜色笼罩着的一座不太高的山。老朱推着韩衡从隐匿在比人还高的荒草中的一条狭窄小路往山上走,冰冷的细雨霏霏,粘黏住韩衡的眉眼,他使劲眨了眨眼睛,冷风灌注进胸肺,韩衡彻底清醒了,他动了动胳膊,却被老朱更紧地抓着往前推。
“你要带我去哪儿?这是哪儿?”
冷飕飕的树木枝条抽打在韩衡脸上,他突然有点害怕了。
前方伸手不见五指,他甚至连脚下的路都不太能看清,全凭着老朱一股劲推着他往前走,走得踉踉跄跄。
“委屈大人在这里呆两天,大人别多问,属下以性命担保,两天后一定会把大人安然无恙地接出去。”
山间静寂,只听见树叶被雨水打湿的细碎声音,因为下雨,虫鸟一概不叫。
韩衡慌张地回头想找他的两个随从,发现整条山路上只有他和老朱两个人,走来的路已经彻底隐没入黑暗,他看不见那架马车,更不要说别的人。
“老朱,我没法一个人待在这儿,你把我一个人留在这里,两天以后我不会安然无恙,我会饿死。”
“大人不用担心,属下会留下干粮。”
韩衡急了:“山里的野兽会吃了我!”
“属下会封上洞口,野兽进不去。何况,大人不是藏起了一把刀吗?”
原来老朱不是没有发现,韩衡硬着头皮说:“我现在什么也不记得,也没武功,没法防身,你把我扔在这儿,就是谋杀。而且两天以后谁知道这里会变成什么样,你要是找不到我怎么办?你找不到我,回去能交差吗?”
本来韩衡以为这样能吓住老朱,然而,老朱突然浑身僵住一般,站定了脚,他转过来的那个侧脸上,嵌着一只发黄的眼,眼光锐利冷漠,这是一只仿佛野兽的眼。
“事关大梁国运,我会尽力带你回去。”老朱仰起脖子,语气掩不住仇恨,“因为你,我折损了十五个得力手下,放心,无论如何,天佑大梁,我们的百姓,会拥有一个天机神算,会有一个,能诞下天命之子的国师。”
如果说韩衡曾经怀疑过国师的神奇,也怀疑过老朱的身份,在这一刻,老朱的语气却让他清楚知道,他确实受命于大梁皇室,他对自己国家的忠诚毋庸置疑。
韩衡被带到一个低于路面的山洞,老朱留下了一个装干粮的包袱,并用十数块巨石封住洞口。
这是个潮湿寒冷的山洞,韩衡甚至听不出老朱到底走了没有。洞中一片漆黑,他用手指摸了摸,包袱里有二十张干饼,还有十来个像窝头的东西。
他进来时借洞口的光,知道他坐在一块大石头上,这个洞里有一个水潭,不深。洞里没有钟乳石,显然也不是那种成百上千年的老洞。
他浑身僵硬地坐了一会,手指僵硬地摸出那把刀。一开始韩衡想用这把刀挖一条路出去,刚挖了不到半刻,他的手就被刀子磨过石头的震动给震麻了。
韩衡瘫软地背靠大石头坐着,很快屁股墩就湿透了,裤子冰凉得像坠着石头。
“有人吗?”韩衡不抱希望地叫了一声,他声音很小,但在空旷的洞中却被扩大很多倍。
“妈的……”韩衡有气无力地骂了一句,他把刀子收起来。用刀挖出一条道来根本不科学,等他挖出去,要不然就是手折了,要不就是还没出去刀就断了。除了等,他没有别的办法。
韩衡舔了舔嘴皮,他觉得口有点干,焦躁一阵胜过一阵地掠过心头。他摇摇晃晃地站起来,试探地踏出一步,又一步,慢慢克服心里那股空荡荡的感觉,直至脚下踩到了水,他立刻缩回脚,蹲下,朝下伸出手。
是水潭。
韩衡松了口气,先尝了尝那水,没什么特别的味道。从前韩衡看过一档地质科普节目,谈到亚马逊森林里有不少水潭都含有硫酸。还好这里没什么特别,就是个普通的水潭。
他不敢喝太多,水温很低,韩衡也怕拉肚子。
有水,有食物,他省点吃,大概能撑十天半个月。但是他妈的谁想在这儿鬼地方待上那么久,至少他不想。
韩衡第一次痛恨起这具虚弱的、不会武功的、没什么用的破身体。
要是他有一点力气或者身体强壮一点,至少可以和老朱干一架,没准有机会逃跑。现在想这些也没用了。
韩衡摇了摇头,回到挨近洞口的大石头上,他不太敢睡觉,这里太冷了。然而还是不知道什么时候就盹儿了过去。
伴随着大雨冲刷的声音,韩衡眉毛抽动两下,在薄薄一层亮光里醒了过来。
水珠滴到韩衡的脸上,他顺着水落下来的方向抬头看,洞口上方并没封死,显然外面天已经亮了。韩衡的眼睛随之一亮,他可以爬上去,虽然上方的空间没法让他整个人钻出去,但他可以在那里求救,声音可以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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