轻轻一按,我锁上车门。
“你没有其他想说的吗?”我等他自己爆发。
沉默良久,我看不到他的表情,他一直偏头朝向窗外。直到我看清车窗玻璃映着的那张泪痕纵横、紧咬下唇的脸庞,我真的要为自己的迟钝后悔一万次了。
“我不想……再让你看到……我这幅样子……”
我心疼地把他搂进怀里:“这幅样子怎么了?哥不嫌弃你!有事儿跟哥说,哥帮你,别都藏在心里。哥说救你,就一定救你,一定不让你难过!”
他哭得浑身颤抖,跟以前一样,没有声音。真是个倔人!我不禁又抱紧他一点。
没有回家,我们一头扎进三里屯迷乱的夜晚中。他走得很快,我在人流中艰难地跟着他,生怕出什么事。可我仿佛永远跟不上他,只能看着他的身影在人流中一闪一闪的,淹没在“deep blue”慑人的灯光下。
震天的音乐,昏乱的灯光,这不是属于我这个岁数的人的世界。看着舞池里一个个和着音乐摇头晃脑的年轻人,不知道里面有多少磕了药寻求刺激的,有多少是真心来买醉疗伤的。黎晓混在他们中间,有几个女孩主动投怀送抱,想与他共舞。
他也不属于这里。
黎晓一动不动地站在舞池中央,仰头望着顶棚中心的球形彩灯,那表情单纯极了,仿佛像个孩子一样。那彩灯里有什么?他在看什么?
慢慢地,他伸出手去,想要抓住什么似的,却抓了个空。他那一瞬间的落寞,让我的心仿佛被针扎了一下。我进入舞池,把他强行拖了出来。
“走吧,回家吧!”
可他执拗地甩开我的手,朝反方向走去。
这次是一个很安静的酒吧,“夜色温柔”。他叫了很多烈酒,并且一定要我陪他喝。我知道我制止不了他,就这么坐在他对面看着他一杯杯灌酒。
“不喝就走!”他重重地放下杯子。
拗不过他,夺过他手中的酒瓶倒了一杯:“你别喝那么多了!”
“你凭什么管我?!我连买醉的权利都没有了吗?你们到底想让我怎么样!”
他像个小孩子,那假正经的样子真的很像晓非:“好的不学。喝酒伤身,喝伤心酒更伤身。”我苦口婆心。
可黎晓完全没听进
去,死死地盯着前方一个点,眼里流露出的愤怒和恨意让我害怕。顺着他的目光看去,竟然是酒吧里一对正在亲热的男子。
我还没来得及跟他打岔,他已经起身离开座位,朝那两个人走过去了。
“好玩儿吗?”他口气轻蔑,居高临下的看着他们。
那人奇怪的看着他:“关你什么事儿?”
“你不恶心吗?”
他脸色变得不快,想带着同伴离开,却一拳被黎晓打倒在地。
“我恶心死了!你们怎么就一点不恶心呢?这样有什么意思?吃饱了撑的还是活腻歪了!?你们怎么不去死!”
他歇斯底里地喊着,骂着,眼睛红红的,像疯了一样。我赶快拉住他,可却完全拉不住,他和那个男人厮打起来。
“黎晓,走了!你别这样!”我连拖带拽地把他带离了酒吧。
黎晓睡熟了,我悬着的心才放下。刚才一直说着梦话,叫“妈妈”,像个孩子,让我好心疼。
和晓非在外边的时候,他也老想家,想妈妈。他死都不会承认,可我心里明白。如果可以,他是真的不愿离开家的。我也惦记家里,惦记那个为我们担心得一夜苍老的妈妈。
“哥,今年过年回家吗?”
最后那几年,晓非不止一次地问我。我说他婆妈,眼前那么多工作,不做就是见死不救,你觉得咱们能回去吗?
也许他知道自己时日不长了,这种冥冥之中的提醒总让人感到欣慰又残酷。晓非到死也没有回家,没有见到他朝思慕想的妈妈。
而黎晓的妈妈到死也没有见到他。都是不想拖累孩子的妈妈,都放手让孩子自己朝着理想去飞,却留下痛苦给自己。
“妈妈……”,他又在说梦话了。
“晓非,”我抱着他,抚摸他的头,“哥对不起你,哥永远陪着你!”
☆、对象
家里办红白事的时候,才能觉出亲戚多来,真不知道是从哪里冒出来的那么多的闲人。是他们太闲还是我妈人缘儿太好?跟一位没怎么见过面的婶婶寒暄完,我偏头看了一眼黄白菊花簇拥的那张遗像。
你倒好,躲清静了,平时最闲不住的人是你才对吧。
爸说老妈祖上是满族人,理数多,忙点就忙点了。我摆手说没事儿,这是妈这一辈子最后一件事了,怎么麻烦都成。
长明灯不能断,前三天我要守灵。以前觉得这事儿特别恐怖,在日本待时间长了受恐怖片影响太大,甚至思维定式觉得什么地方都能闹鬼。可等我真守灵的时候,心里一点不害怕,甚至无比平静。看着那张笑得灿烂的面庞,不禁笑中带泪。那是我妈,我怕什么啊!
有多久没有这样和老妈两个人呆在一起了?老说忙没时间,就连老妈病了也只能抽时间去看。我他妈真是活雷锋,怎么就那么忙啊!
以前特别不爱听那句大俗话,失去了才知道珍惜。之所以是大俗话,是因为大家都是凡夫俗子,都明白都能体会。可自己之前却自恃清高,总膜拜一些伟人特经典的话什么的,但其实俗话才最能一语道破天机的。
老妈的离去让我明白:无论我学了多少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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