邵钧被水卷裹着,俩眼一麻黑,完全找不见方向,眼角瞥见的就是罗强在水面上挥舞的那双手,像是要跟他说,“快走,树倒了!快躲开!”
……
车子被水卷得不知去向,邵钧因为体重轻在水面上漂着,迅速冲下来,一头撞向一根柱子!
这一下撞得头晕脑胀,顾不得难受,七手八脚抓住能抓的东西。
他抬头一瞧,自己抱的这地方,是清河最外围入口处一个界标地。前两年监狱长拍板,让在农场入口盖一个大牌楼,上书“清河农场”四个威风凛凛的大字。底下的人那时候怨声载道,私底下都十分不满,这几年经济效益好咱也别这么糟践钱,有这笔钱您给下边人瓜分了当年终奖好不好?
咱这儿明明是监狱,你忒么盖个大牌楼干嘛?
牌楼上写四个大字:贞洁牌坊?
搞这种驴唇不对马嘴的政绩景观,纯属有病么。
邵钧可没想到,幸亏盖了个没用的破牌楼,今天这牌坊救了他和罗强的命。
罗强让水冲下来,没撞上脑袋,几乎拦腰撞到另外一根柱子上!
这一撞,撞得俩眼发黑,差点儿被腰斩了……
“罗强!”
“罗强你抓住,别撒手!到我这儿来!”
这回轮到邵钧疯狂地喊,猴子似的摽在柱子上不敢撒手。罗强就在几米之外,咫尺之距,他却够不到人。
罗强一只大手搂着柱子,捱过最初几分钟快要晕过去的剧痛,终于腾出嘴来,斜眼瞄着不远处的人骂:“我操你大爷的老子的腰完了……我操你姥姥!!!”
邵钧满脸都是泥水,鼻子都让泥堵了,弄了一张憋屈的大花脸,又气又急,也骂:“你姥姥!”
罗强扯着脖子大骂:“你疯了你他妈没瞧见下暴雨发大水吗!你跑啥跑你跑这条路上来干啥?这条路忒么去年就发过一趟水了你他妈不知道吗!你白痴啊你!!!”
邵钧吼:“我白痴?我还不是为了上医院看你一眼!你在外边儿炸死了我不得给你收尸!”
罗强吼:“谁他妈炸死了!老子活得好好的用得着你看我,山上泄洪了你他妈白痴不知道跑!”
邵钧被骂得愣愣的,又委屈又恼火:“罗强你王八蛋你还敢说我!你从哪跑出来的?!你忒么趁发大水了你越狱吗!”
罗强是白眼珠套着一圈红眼珠子,牙齿咬得咯咯响:“老子越狱我越你个蛋!我还不是为了出来找你吗我以为你掉水里淹死了!!!”
邵钧:“……”
罗强:“……”
医院楼内楼外都有武警和保安把守,罗强是从住院部三楼男厕所窗户钻出来,爬管子溜到地面,翻墙而走。
罗强连鞋都没有,一只黑布鞋丢在采石场了,从医院跑出来趿拉着护士小妞的一只白鞋,跑半道就把小鞋跑丢了,于是光着脚跑。
受伤的腿往外洇着血,纱布全裹成一团烂泥了,腿疼得钻心都顾不上。
三馒头这小孩儿,遇事没经验,孤身一人陷到水里咋办?倾盆的暴雨,电闪雷鸣,山洪泥石流爆发,谁卷进去都是死,根本没得救……
罗强那时候真想抽自己。
他每回出事的时候,是三馒头来救他,捞他。
有一天馒头真出事了,谁在身边护着?这人身边还能有谁?
他从医院高处往山下跑,尚有相当一段距离,一眼瞅见清河监狱的小车,车顶上趴着个四爪章鱼。
就看见那一眼,罗强就快疯了,当时直接从半山坡抱着一棵大树的树杈,扑进水里……
俩人隔着四五米距离,一人儿怀里抱一根柱子,呼哧呼哧地喘气。
互相用牛眼瞪着,气哼哼得,都恨不得扑上去咬一口,可是又够不着人。
邵钧顶着暴雨跑过来,是来找罗强的,以为罗强出事了,没人在身旁照顾。
罗强不顾洪水跑出来,是来找邵钧的,怕馒头被水淹了,没人救。
这时候哪还顾得上几天前的别扭,吵架?
俩人心里都明镜儿似的,心里牵挂着这么个人,哪受得了眼前人有事?
就这工夫,上游又冲下来一堆木头,夹杂着微弱的呼救声。
邵钧下意识地伸出一只手,拼命想要够到。
“这里,这里!”
“你抓住我,快抓住我!!!”
那是个女人,挥舞着双手在洪水中挣扎,指尖与邵钧的手指在咫尺之间滑过,谁都没能抓住谁。
……
两个人就这么眼睁睁地看着那女人从眼前滑过,被激流卷裹着迅速吞没,呜咽,只剩下水面漂着的一团长发,慢慢地消失在视线中。
这人就这么没了。
四周回复死一般的寂静。
邵钧剧烈地喘气,猛然扭过头,盯着罗强,嘴唇颤抖,说不出话。
罗强胸口以下全部没入水中,沉默着,也望着邵钧,糊满黑泥的脸和脖颈让这人看上去如同一尊雕塑,只有眼底尚余微光。
生死一线,咫尺之距,下一秒或许就是天人永隔,望断天涯。
两个人深深地看着对方,撕扯纠缠着的视线像要将眼眶扯出血……
看完这一眼,还不知今夜能不能再看第二眼。
第38章 绝不放手
乌云一寸一寸吞没山巅的亮光,四周视线愈发昏暗。
泡在水里的两个人像两头倔牛顶着犄角,谁都不爽,都心疼对方,骂得痛快了,这才开始着急。
俩人接力轮番喊“有人没啊谁拉老子一把我叫你哥”喊了一阵子,嗓子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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