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在他那张意大利进口高档木头床上被他爸爸铐了三天,赚了一肚子的气,正愁没处发泄呢,罗强竟然还挑他的火。
他看见罗强蓦然扭脸望向窗外。
罗强眼底积聚起一层暗红色烧灼一样的雾水,像是被人往眼球上戳了两刀似的。
封闭的小屋子里,俩人一个面朝东,一个面朝西,谁都不搭理谁,两头公兽角力掐架似的,谁都不肯妥协后退。
最后还是邵钧憋不住了。
他这人原本平时话就多一些,论冷战的道行,怎么也拼不过罗老二的。
他知道他要是不开口说话,他靠着墙站一宿,罗强也不会跟他说一句话。
他慢慢走过去,在罗强脚边蹲了下去,仰脸看着人。
就这么默默地看着。
邵钧问:“晚饭没吃?”
罗强嘴角动了动,斜眼不看人。
邵钧乐了,露出滑滑的笑模样儿:“午饭一准儿也没吃吧?饿给谁看呢这是?你要是真想饿给我看,我不在的时候你就应该狠狠地吃,填饱了,战斗力储存够了,等我回来你再开始跟我绝食,犯拧。”
罗强喉咙里重重地咕哝了一声,以示不爽。
邵钧心里软了一下,问:“食堂有馒头,要吗?”
罗强:“不要。”
“馒头你都不要了?”邵钧逗他:“我办公室抽屉里还有几袋真空鸭脖子,上回你弟弟带来的,馋吗?”
罗强哼了一声。
其实是想吃,馋,但是想吃可不能直说咱想吃。
邵钧给自己塞了一颗烟,往罗强嘴里硬塞进去一颗。俩人又互相喂对方吃了几个回合的白眼珠子,掐架掐不腻似的。
打火机淡蓝色的小火苗凑近脸庞时,罗强眼睑上密密实实的睫毛掩藏不住伤感之后隐忍不发的怨怒与渴望……
禁闭室几米见方,勉强盛下一张小床,一把椅子,四周墙壁铺着充气垫,床角各处都用海绵包裹,防止犯人自残自杀。
天花板犄角上有个摄像头,全天候监控室内的动静,但是只有图像,没有声音,监看室的人永远也不会知道关起门来,这两个人在谈什么。
罗强抽烟时带动手腕上的镣子,通过上下连接的那条细链又带动了脚上的镣,脊背微微弯着。
邵钧立时就瞅见了,即使不常走动,沉重的铁环还是在脚踝处磨出一片红。
“自找难受么你……”
邵钧嘟囔着,从裤兜里掏出药膏和一卷儿干净的纱布,蹲在地上,给这人上药。
他拿棉签蘸药酒给伤处消了毒,用清清凉凉的药膏在脚腕处涂上一层,止疼的,最后再把铁镣子缠上纱布,这样不会再磨脚丫子,伤口也不会沤得发炎。
邵钧做得很仔细,眼前这人得哄着,顺毛捋着,也捋习惯了。
邵三爷平时在家给人做过这活儿?没有。他就给罗强弄过。
罗强一声不吭,低头看着人。
“现在舒服了?”
邵钧瞪着对方。
药膏和纱布是他特意绕道办公室去拿的。他知道戴了镣子的脚会磨破,皮破了露出肉,挺疼的。
邵钧说:“那几扇大玻璃的钱,你们家三儿替你赔了。”
罗强“嗯”了一声。
邵钧说:“我知道你弟有钱,不稀罕这几个钱,由着你这么折腾!有个贴心扒肺的好弟弟,特美,特亲,是吧?”
罗强嘴角浮出一丝丝儿的得意。
邵钧眼里缓缓袒露出深刻的不爽,委屈。
只要一提起罗战那小子,他早就想甩脸了,这是两个人之间迈不过去的那一道导火索,点火就着。
邵钧提高了嗓门儿,咄咄逼人地,又说:“你们家罗三儿这么有钱,你怎么不让他直接掏钱把你赎出去?
“罗强你明白这里头的事儿,几万块就能买一年,一两百万买你十年刑期足够,一千万买不来你出狱?”
罗强抬眼看着他:“我们家三儿的钱,他自个儿辛辛苦苦赚的,我干啥糟践他的钱。”
“那你他妈的这就是糟践我。”
邵三爷忍无可忍,终于爆发了。
邵钧把烟掷在地上,用牙齿啃自己的嘴唇,用皮靴子底狠狠地碾地上的烟头,恨不得把烟灰烟丝都碾到水泥地板里。
他在小屋里围着罗强转了几趟,气急败坏似的,用手指指着人。
“你弟弟不是跟你最亲吗?让他拿出一千万他不乐意?我就不信了。”
“你弟弟跟你再亲又能咋样?你为了他你什么都豁出去了,你他妈的连下半辈子都赔进去了,他呢?他打算陪你过下半辈子吗?你弟已经结婚了,跟人家那口子卿卿我我甜蜜着,还惦记你这个当哥哥的死活!”
“上回你们家老三来探监,你怎么跟他说的?你咋不跟他说实话?”
“罗强你就是一大傻逼,你蹲大牢脑子都蹲傻了!”
邵钧说着说着都快哆嗦了,气得想抽人。
他要不是警察,罗强要不是个犯人,他早上去拿脚踹这人了。
“我比你更傻逼,我他妈的是天底下头号傻逼。”
邵钧指着自己的脑袋。
“你满脑子装的就是你弟弟,你就为他卖命吧。”
“你成全他,你就不成全我!……”
邵钧眼圈儿红了,撅着嘴,眼睛里一片凌乱的水雾,瞪着罗强……
这晚没人知道那俩人谈的什么。
值班儿的田队、王管、郑管几个人,只知道邵三爷跟罗老二谈崩了,重重地摔上铁门,出去了。
邵钧回办公室翻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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