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已经不年轻了,快五十岁的人,虽然是锦衣华服的打扮,但因常年料理家里的产业,早年还出过海,鬓边已经斑白,更显得老成。比起大儿子,宋清明私心里更疼这个小儿子一些。他出身不好,才华比老大要高,却注定得不到最高的地位,他那姨娘也是苦命之人,曾是服饰他的丫鬟,年轻时,对宋清明也是知冷知热,小意逢迎,终于得了宋清明的抬举,却还未扬眉吐气就去了。因这些,对这个儿子,他总有一些想要补偿的想法。
如今看着宋良功显出老态,眼圈通红,一下子就勾起他慈父心肠,心里不由得就柔软了几分,那一腔怀疑气愤的怒火也压了下来。
“起来吧,老大不小的人了,在小辈们面前还拿不住,也不怕人笑话。”
宋良功听了这话,知道老爷子服软了,更加恭敬地弯了腰,走到老爷子面前,才微微抬起身,道:“父亲,船坞的事情儿子跟您说。”
那管事的早就避在一边,闻言更退了几步,不再回话。
宋良功道:“父亲跟我来,我们一面看,一面说。”
林铭玉跟在宋家人身后往船坞走了一遍。这船坞占地极广,因设在码头边上,里边倒有一大半是浸透在海水中。船坞里停着五艘大货船,有的木料已经开裂,十来个工匠在上面敲敲打打地修补。
这种效率,林铭玉一看就皱了眉。不用他说,宋清明已经不满:“工匠怎的这般少?我不是已经说过,要赶在下月初把船都修葺好了,这五艘船回来这半月,竟只修好了两艘,如这般一艘一艘来修葺,何时能够试航?我的话也不管用了?”
宋良功道:“父亲想岔了,不是工匠们怠慢,实在是他们也腾不出身手。”他一招手,让管事把船坞的出工记录拿出来,翻给宋清明看:“父亲您看这处,还有这处……”
他指了几个地方,宋清明看了便陷入思考。良久,他才道:“这不对,咱们的船只虽然有旧船,但船坞里工匠不少,还专有一个工匠房是造新船的。去年冬,二十艘旧船需要修葺还罢了,每岁年根下,旧船全面检修,这是咱们家的惯例。但今春船都是修葺好的,怎的方过了数月,便有五十余艘待修的?莫非年根前的旧船未修不成?”
宋文宁也看了记录,不解道:“就算去岁的旧船未修,咱们家的新船是占了六成的,总得九十余艘小船,未必旧船就全都坏了?新船方下了水也坏了不成?我记得今春才换了一批旧船,如今坏船数竟已过半,若非是发生大风浪,怎的损坏如此之多?”
宋良功连连点头,似是赞同:“不错,若非大风浪,不会损坏如此之多的船只。不仅如此,咱们停在码头上的两艘大货船船舷也坏了,今日工匠们就是去了码头,忙着抢救那两艘船,如今船坞的人才这般冷清。父亲,您也看出问题了。事有反常,必然有妖。儿子这些日子便是在调查此事。因船只损坏程度不一,今日一二只,明日三五只,竟无人引起重视,儿子忙着他事,疏忽至此。没得出因由,实在不想声张,今儿方找您汇报,却未想到发现那畜生做的蠢事,实在是惭愧!”
宋清明哼了一声,道:“你可是发现了什么?”
“不是确切,也是□□不离十了。”宋良功道:“我让人查了这些船损坏的因有,有说是风浪的,有说是拼斗的。我又查了损坏程度,发现一见怪事。这些船竟都是坏得蹊跷,不说损毁程度如何,偏有一共同之处,便是修理起来最是耗费工夫。不需要花多少银子,只要花细磨工夫,皆能修好,更无一艘是毁了不能用的。修之费力,弃之可惜,竟像是为了拖延咱们的时间似的?管事的们正如儿子猜测的这般,无一人想要弃船,便让工匠们修葺,如此一来,等这些船能够用上,咱们的大货船船期却是赶不上了。”
宋良功叹了一口气:“等儿子证实这件事,立马让工匠们不需修葺小船,只管好生修葺大船时,偏今儿码头的两艘大船被人断了弦。儿子正是要向您禀明这件事,只可惜还是晚了一步。”
宋清明怒道:“这些该死的贼子,前头挤兑了我们还不够,如今竟然使出这种小人伎俩,实在可恨!”
“可不是?父亲,这便是那几家合伙来打击咱们呢。我看货舱那帮记事的,与这些租借咱们家小船出海的船工都已经被收买了。现在咱们除了罚些银子,还能如何追究?说到底,如今管着海运的还是朝廷,事情闹大了,便是咱们想要收拾也难了。那一家,可是京都里来的。”
宋良功伸出两根食指比了比,林铭玉对照着涂凌光先前给他普及的海运各方势力,知道他这是在暗示,挑事之人有京都二皇子,忠顺王府下面的人。
宋清明闻言一震,脸上震怒的神色便缓缓收敛起来,转而严肃地看了宋良功半响。宋良功始终皱着眉头,神色里满是无奈。
“林贤侄,老二说的话,你可知道是何意?”宋清明老眼锐利,含着分辨不清的精光:“我宋家树大招风,已经惹了京都里那位的眼红,你要与合作,可是要承担很大的风险,并且老夫并不能保证,这场争斗会不会牵连到你,甚至把你拉下水,翻不了身。贤侄,趁着如今老夫还有三分家财,若你改了主意,还来得及。”
林铭玉一笑,竟有些意气风发的感觉:“宋老考验我呢,我说过,我林铭玉说的话,做的决定,是自己做的主,就能承担起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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