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绝望消弭后的满心希望,悲伤过境后的巨大悸动。
杜冬侧过身子,用手大力揉搓他柔软的头顶,“你看你不信吧!我说嘴真的开过光,我没骗你,对吧?!”
乔奉天把脸抬起来看看他,眼里的如同大雨滂沱,鹿耳下的那截泥泞的山路。
“不是说完全就没事儿。”主任累的头疼,先头回了手术室,留下的护士把留手里手术服在胳膊上绕了几圈,细心地收成小小的一团,“术后还有观察期要看,这个不能忽视。”
乔奉天支着膝盖立起来,“不……不能看看病人么?”
“病人直接走绿色通道送去了监护病房,监护病房是24小时看护的,家属不能进,也不用守夜,住得近可以回去稍微休息休息,商量一下后续打算。有什么情况医院会及时通知,随时保持手机随时畅通,其余别太过担心了。”
“谢谢谢谢,也替我谢谢里面的医生护士,都辛苦,都辛苦。”杜冬伸了手,颇激动地摸了摸脑袋,想和护士握一握。
“不用。”小护士笑笑,“分内的事儿。”
顶着夜色,杜冬陪乔奉天去了陶冲湖。
拦了辆夜出租,乔奉天堪堪倚着车窗,路灯一段一盏,照的他的面庞,也忽明忽暗。
乔梁的衣物,日用,都要一一理出来,用不用的上,以后都是场漫长的硬仗;保利地产的那边的活计不能再做,合同没到期,手续还得抽空去办,还要把情况详细说明;小五子不能一个人住,没法儿想,书本衣物都装上,暂时先搬去他那儿,学不能落……
出车祸的车是找人借的,得问清楚了,责任是谁的,该赔多少都得赔;还有个小姑娘,家属还没上门指鼻子闹腾,没来得及问,都得找刘交警一一问清楚,要不要负刑事责任,负多少,后续得怎么处理,搭多少钱能私了;林双玉乔思山还不知道,还不能说,不能让他俩风尘仆仆地赶来,大哭大闹一场,实分不出三头六臂去打理照应;想起乔思山,降压药不知道还够不够吃。去年又轻微脑梗,麻了半只胳膊不得动弹,还得长时间配合着硝苯地平缓释片,慢慢恢复。都得买;手里存款拢共也就五万,犄角旮旯缝儿里抠出来的保本儿;林双玉乔思山的老底儿得养老,不能想,不能动。
房贷还得还,还有个几年……
本来还能凑合,飞来横祸,极度拮据。
要不转手吧。
乔梁这儿急着用,可真要卖了,也未必够。
小五子上学得要钱,后期恢复得要钱,照顾不过来请护工请护工要钱,还有医药费,还有手术费,还有生活费……
活着怎么那么累,那么辛苦。
乔奉天揉了揉鼻子,揉了揉眼睛。他摇开半扇车窗,让风吹吹晕沉沉的脑袋,吹吹胀鼓鼓的心。杜冬担忧地望着他,望着他浓重眼睫翘出去的一个小小弯弧。
“你先上去吧。”乔奉天站在漆黑的楼道里,把房门钥匙按在杜冬手心,“去帮我找个手提袋出来,我哥柜子里应该有。楼道里东西多,你小心别撞到。”
杜冬紧张地把他手一扯,“你哪儿去啊?!”
乔奉天轻轻乐——还能跳楼去不成?
“打电话。”他挣回手,“给郑老师打个电话,你别担心,我问问小五子睡了没。”
杜冬犹豫了一下,“……我先上去等你。”
“恩。”
乔奉天上了顶楼天台。
天台空阔冥蒙,很脏,积着一洼一洼的雨水。乔奉天不留神踩进了一处,溅起了水花,沾湿了裤脚。
檐边的扶手都打了红锈,只一触,就沾了满手褐红。乔奉天就不靠着,隔着段间距,直直站着。
郑斯琦接的很快,乔奉天觉得他根本就没睡。
“打扰了么?”
“不会,怎么样?”
郑斯琦在整理课案。点了一盏台灯,腿支在椅上,敲打着键盘,刚做完一页。声儿很沉,很温柔。
乔奉天盯着远处一窗还亮着的昏黄灯火,“医生讲,暂时算成功的,还要观察。”
郑斯琦顿了挺久没说话,静静了一刻,才开口。
“恩。”
乔奉天吸了口气,“小五子呢,没多想多问么?他……从小就心思细,有什么察觉了也不说……我明天去接。”
“你放心,在枣儿房间睡呢。”郑斯琦起身走到厨房,往杯子里接了一半热水,“时间无所谓,别把自己逼得太紧。”
乔奉天没吱声。
很多东西他早就已经无所谓了,被不被理解,被不被接纳,能不能被祝福,抠着这些细枝末节不现实,也没必要。
不必为住哪儿发愁,不必担心明天要饿着肚子,家人健在,自己在意的每一个人都能过得平凡贞静,就太太足够。
可好听的故事大多都是人编的,他们也不得不被往后零敲碎打,周而复始地生计念念催逼地承认——有些东西它就是一堵高墙,就是一道深坎,就是一条要一步一屈才越得过的鸿沟。
乔奉天现在要面对,要走,说不害怕,那才是屁话,那才是假的。
“不逼自己紧点儿,日子可就过不下去了。”
乔奉天又像自嘲又像揶揄,他低头笑笑,看自己手掌,在夜色里惨白兮兮。
他觉得郑斯琦体会不了这种感觉。
郑斯琦嘴里含了一句话,想了半天也没说。有些高屋建瓴假大空的东西,真真正正到了现实面前,确实分外单薄无力。
句子出自斯蒂芬斯之口,这个人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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