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唔……”褚云重一看果然如此,便扬眉问周太医道:“你是莲生的主案医师,他的药方一直稳固,为何要突然换方子?可是莲生所患之疾又有起伏?”
周太医忙回道:“承乾的旧疾并无起伏,换方之事原是承乾自己的主意,说是从古籍医书中觅得一个古方,治瘫症颇有奇效。下官原也劝过,想是这等古方效验难证,未必是真。但承乾一心想试试,下官这才替承乾换过方子,想着便试上一两个月,如不见效,便再换回原来的药方。”
宗赫与褚云重交换过一个眼色,更是信心大增,正要继续再问,灵壁石的屏风后头传来轻咳之声。宗赫一听便知是孟驰回来了,忙下了床榻,趿着鞋绕过屏风,低声问道:“孟大哥,我托你查看的事如何?”
孟驰瞟见周太医也在,便附在少年耳际放低了声音一一回禀。宗赫听罢,微笑着谢过孟驰,这才慢慢的走回内室。见周太医还跪着,便笑着扶起他来,赏他坐了回话。
待坐定了,少年方徐徐问道:“周太医,季承乾新的药方中有一味红背竹竿草,这又是何故?从未听说这草可以入药啊?”
周太医坐在黄花梨坐墩上,手指不安的交握着,拘谨的回道:“既是古方,自然有我等难解之奥妙,况且这红背竹竿草本性无毒,亦不与其他药性相冲,便用之无妨。”
“周太医果真在配给承乾的药中搁了此红背竹竿草么?”温和的笑意从少年嘴角渐渐隐去,声音也渐渐冷峻起来。
“那……那是自然,若……若不是此草之功效,今夜季承乾中了那……那见血封喉之毒,必定会……会送了性命。”周太医一紧张,话都有些结巴起来。
宗赫却依旧是不紧不慢的问道:
“居我所知,红背竹竿草在琼州本地都是极难得之物,中原更是罕见。刚才我派人查了太医院的药房,太医院从未存过这味红背竹竿草入库!请问周太医,你配给承乾的药草,从何而来?若是在宫外药铺购得,那是在哪家铺子?何时购得?份量几何?药铺单据何在?为何不入太医院公账报销?”
周太医被这一连串的逼问问得哑口无声,一颗心七上八下扑腾乱跳,额头已是隐隐涔出冷汗来。抬头张望了一下皇帝与宗赫凝重的神色,腰身一软,扑嗵一下又是跪了下来,惶然道:
“确然是因为宫中没有,下官起意往外市采购,然而此味红背竹竿草实在稀少难觅,季承乾又催的急,是以……是以……下官便用普通的青竹竿草顶替,为承乾配了这半个月的药。此事承乾并不知情,实在是下官办事不力……”
皇帝听得季莲生一直所服的药中其实并没有红背竹竿草,不由得眸色一沉,便冷冷的道:“你在宫中侍奉,朕看你倒还素来谨慎,怎敢如此欺上瞒下!念你初犯,便罚俸半年,回去写一个思过书缴至太医院院掌处。”
“遵。”周太医抹了抹额间的汗,这才躬身告退。
沉吟片刻,褚云重便低声问宗赫道:“世显,你怎知太医院不会有这味红背竹竿草?”
少年抿了抿唇,淡淡一笑道:“是我猜的,谁成想,真的会这么巧呢?你是不知道,还有更巧合的事呢。刚才我还让孟驰去龙渊阁查《琼州志》,我曾看过这本书,此书中植物一栏就有关于见血封喉树毒性及解药的介绍。你可知,这一个月来,唯一借阅过此书的人是谁?”
这不用问,皇帝也已是猜到了。想起那人今晚中毒时苍白的脸色、柔弱无助的眼神,褚云重胸口又沉又闷,似有一股子恶火在体内乱冲乱撞,只是找不着发泄的途径。
正沉默时,卫介又悄悄来回话,并双手呈递上一支小巧玲珑的竹筒细管,皱着眉道:“尚令,云图阁里外都查看过了,在伙房小灶上找到这个。”
宗赫接过那竹筒,拔开塞子略闻了闻,又瞧了瞧里面液体的颜色,回眸对着褚云重道:“真难为季承乾了,这见血封喉的毒汁倒是买的正宗货。”
见皇帝只是蹙眉不语,宗赫冷哼一声,又对卫介道:“好好查一查,这东西是怎么会混到云图阁来的,总不成是它自己长翅膀飞来的?”
卫介正要应声,褚云重终于开了口:“不必再查,此事,还是由我来处置。”
苍茫的夜色中,他的声音是从未有过的凝重。
05. 以毒攻毒
三更天,金昭体元殿。
夜已深沉,天空似被画笔将最浓的墨汁层层渲染般铺满了开来,笼住了清冷的月色,淡薄了疏朗的星光。
金昭体元殿内,季莲生才安置着睡下了。今夜他冒险一击,竟一举成功。只可惜有皇帝护着宗赫,未能搜检云图阁,若是能在皇太阁的侍卫面前将那管毒液自云图阁中搜出,宗赫必定万劫不复。
如今虽是抓走了阿蛮,但看皇帝神色,还是一味回护着宗赫。自己花了这么多心思,若还是扳不倒宗赫,只是弄死他身边一个小丫头,又有什么意思!季莲生躺在床上,辗转难眠,暗自嗟叹不已。
“看来,长夜漫漫,暗室亏心,你也难眠?!”
正在这时,静谧的内室突兀的传来说话的声音,季莲生猛抬头,幽暗的灯光下,一个高大的身影已是如幽灵鬼魅般来到床帷之外。
“陛下?”这身形再熟悉不过,季莲生忙坐起身来,还没来得及欢喜,突想起皇帝刚才所说的话,心口又是一凉。
抖着手撩开秋香色的纱帐,果见褚云重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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