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宁愿守着自己那悠远漫长的万载寿元,也不肯再向前踏出一步。练虚期已然是千万人之上,逍遥自在全无束缚,又何必强争那一线飞升之机?
奇异的是,天道对这些苟延残喘的练虚修士十分宽容。竟允许他们那般窝窝囊囊地活下去,只是他们每百年就要足足挨上九道天雷,即便如此。苟且偷生的练虚修士也咬牙认了。天雷虽然凶险无比,却比不得三灾五劫奇诡突兀无迹可寻。
于是九峦九派中,总有一些混日子熬时间的练虚长老,就连冲霄剑宗也不例外。修为越高越怕死,此乃人之本性。
顾夕歌却清楚,即便全天下修士都宁肯一辈子当个练虚修士,纪钧却是断然不肯的。他这位刚硬如剑的师尊,练虚后五百年已然挺过了四道劫难,若无意外,纪钧本该是大乘修士。
可惜他的师尊,上辈子没死在三灾五劫中,却在天地大劫中白白牺牲了一条性命,真是太荒唐了。
前世他一直抱着一丝微渺希望,隐约希冀纪钧还活着。为此他足足等了五百年,就连最难熬的心魔灾竟也自欺欺人地熬过去了。
谁知他最后等来的却是一把断剑。那万年亢龙木雕成的匣子中,还附着陆重光轻描淡写表示歉意的一封信。
谁要他的道歉,谁稀罕!为什么同去的混元派长老回来了两位,冲霄剑宗诸位殿主却一个都没回来!他们怎么敢苟延残喘地继续活着,那些人合该替师尊陪葬!
顾夕歌当时便红了眼睛,他心底却有心魔蓬然而起险些无法压抑。那心魔吸允着他的悔恨与憎恶,迅速生长成一株苍天大树,直至不久前才被他强行封锁于识海之中。
重活一世,他只希望师尊安安稳稳度过三灾五劫,最后破界飞升而去,不必顾念九峦界种种俗事。
固然他重活一世抢占了种种先机,甚至能预言许多灾劫与祸患。但其种种微妙之处,却独独无法透露给旁人分毫。
他这五年间也曾试图通过容纨,将未来走势透露给掌门。他想张口说话,便神魂欲裂讷讷不能言。他想用神识传讯,玉简中留下的唯有词不达意的断章残句。不管他用何种方法传递信息,天道总有办法轻描淡写抹去一切痕迹。
天道宽容又残忍,它给予了顾夕歌重来一次的机会,却让他自己孤独地保守着这个秘密,无法诉说分毫。
索性这秘密尚未将他逼疯,只要师尊还活着,一切事情终究还有希望。
顾夕歌遥遥望着一轮红日破云而出,他心底的阴霾也好似被一分分驱散。
还有七百年时间,许多事情都来得及。顾夕歌冲着天边红日虚虚伸出手,将那团温热火光牢牢握在了掌心。
“顾师弟多大人了,还玩这种小孩子把戏。”
一道不正经的声音在他身后响起,顾夕歌不回头也知道那人是方景明。
“哦。”
只得了师弟一字冷漠回复,并未让方景明气馁分毫。他五年间已然同顾夕歌混得颇熟,更知晓这人除了纪钧与长辈外,谁都懒得搭理的怪脾气。
方景明自来熟寻了块石头,紧挨着顾夕歌坐下。他悠悠道:“顾师弟刚一回宗,我就想上门恭喜你筑基成功,谁知师弟竟被纪师叔关了禁闭……”
小狐狸师兄话中有话弯弯绕绕,顾夕歌却提不起精神应付他。并非谁都是陆重光,能得他青眼被狠狠踩上两脚。
“方师兄不妨有话直说。”
眼见容貌殊丽恍如仙人的师弟一双眼直直望向他,方景明不由有些呆了。
灿烂朝阳在这少年侧颜上添了一层金光,越发显得他眼眸如星肤色似雪唇色绯红,就连那微微颤动的长长睫毛,都仿佛是透明的。
这一刹,方景明竟分不清是朝阳映亮了这少年的脸,还是他映亮了朝阳。
了不得啊了不得。再过五年,顾夕歌怕是只凭这张脸,就能扬名整个九峦界。
乍一离这张惑人道心的容颜如此近,方景明干脆闭上眼念念有词:“红颜弹指老,天下若微尘。人能常清静,天地悉皆归。”
前一句话想来是不知哪册三流话本中的,后一句却出自《太上老君说常清静经》。两相矛盾前后不搭,亏得方景明还能硬拼在一块,简直文理不通。
见顾夕歌只留给他一个后脑勺,方景明便知道自己被悄无声息地鄙视了。他漫不经心地道:“冲霄剑宗每五年一次的收徒试炼,昨日刚刚结束。”
顾夕歌真的吃惊了。即便他心中曾经惦念着此事,这几个月发生的事情足以让他将收徒试炼忘了个一干二净。
“我曾想找顾师弟去瞧瞧热闹。谁知整座玄机峰都开启了大阵,直至今日才开启,可惜顾师弟错过许多好玩的事情。”
能有什么好玩的事情,不过是这届入门弟子中有位女孩特别美貌,宛如冰雪雕成白玉铸成。她虽容貌姣美,气质却如月高洁,凛然不可侵犯,简直乱了许多男弟子的道心。
顾夕歌能将这事知道得一清二楚,自然因为上辈子他本该在此时才入了冲霄剑宗,那位名叫白青缨的小师妹,正和他同时入门。
前世好事者将他与白青缨相提并列,将他们称作这届的冲霄双壁。平白无故因为脸和一个女孩一同被人赞赏,岂不明摆着说他长得像个姑娘?
这声真心实意的称赞,险些让顾夕歌咬碎了一口牙。
方景明自顾自将白青缨的美貌夸大了数倍,简直将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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