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此他大约是整场葬礼上表现的最为诚恳的客人,代高峰看着他煞白的脸,不禁朝肖驰摇头叹息:“人情冷暖,真是到这一刻才能看明白。林总真是个重情的人,想当初齐清地产还给他找了不少麻烦呢。”
他本意是想劝肖驰改变一下对林惊蛰的看法,但听完他的话后肖驰的眼神却越发锋利和幽深。代高峰看得后背发毛,闭口不敢再多说。
江恰恰作为遗孀,浑身素缟抽泣着烧纸钱,客人们依次上前劝说她节哀顺变,但她的未来仍旧未知如宇宙。这场葬礼会给她带来一笔不菲的礼金,可惜这笔钱比起齐清地产的朝银行借贷的数字,仍旧是杯水车薪。现在公司已经乱成了一团,每个人都在担心公司明天就会破产,江恰恰使尽浑身解数才安抚下那批想要离开的员工,这些人要是走了,摇摇欲坠的齐清地产便再无一丝生路。
江恰恰感到了前所未有的迷茫,她怎么就将生活过到了这步田地呢?
好像不知道从什么时候起,她的人生便如同驶上了岔口的列车,奔腾着跑向了一片荒野。
这些天她总在反思,而后无数次的悔恨,喝得烂醉如泥,悔恨自己以往的人生很多次大约是错误的决定。但酒醒之后,她仍要面对现实,庞大的债务压在头顶,她需要钱。
很多很多的钱。
江恰恰首先想到了祁凯,但她连镇雄地产的大门都进不去,双方盟友的关系大约自火葬场落成的那一刻就崩裂了,没人卖她的面子。
她只好朝生意伙伴们借钱,但齐清地产现在这个状况……或许有人出于怜悯会施舍她一些不指望收回的金额,但九千多万如此庞大的数字,无疑就天方夜谭了。
江恰恰无奈之下,只好捡起以往从不联络的联系方式,给远在郦云的弟弟和妹妹打电话。
但直到这时她才知道原来弟弟妹妹过得也很不好。
群南早前打击走私的动作影响到了商界的方方面面,弟弟和妹妹的公司早就在她离开群南之后彻底关闭了,家里的房子和车几乎卖得干干净净。
江晓云还得供儿子江润上大学,靠着卖房车的那点钱现在在做些小生意,但很辛苦,赚得也不多。
借钱不必说了,她还反倒朝江恰恰打听消息问林惊蛰在哪里,想打郦云老爷子留给林惊蛰那幢房子的主意。她们一家现在住得紧巴巴的,那幢豪华的老房反倒浪费地空在那里,江晓云之前试着想找到林惊蛰扯皮,无果之后索性直接打算住进房子里。这种事情通常不举报都不会有人管,但不知道为什么他们一家隔天就被警方给发现了,江晓云为此还被拘留了几天,丢脸丢得所有亲戚都知道了。
她问江恰恰林惊蛰在哪儿,江恰恰自己都还想知道呢!
但她从哪里打听去?因此只能跟妹妹不欢而散。
齐清家的电话号码她犹豫了一会儿还是没按下去,有那个老虔婆在家,江恰恰直至现在也没敢将丈夫去世的消息通知回去。
眼前一阵靠近的黑影,江恰恰从思绪中抽身出来,泪眼朦胧地抬起头。
一张年轻精致的面孔落入眼底,林惊蛰垂首落下视线,站姿宛若标枪,脸上没有表情,就连眼神都不带一丝波澜。
他平静得像是夜色下无边的海面,却只消伸手一捏就能让自己万劫不复,江恰恰丝毫不敢小觑,态度格外的谦卑:“林总,感谢您今天能来。”
林惊蛰静静地盯着她看了一会儿,然后在她面前蹲下,声音很轻:“感谢我?”
江恰恰挤出了一个感激的笑容:“是的,我没想到您今天能来。”
林惊蛰的眼神突然变得很复杂,复杂到了让江恰恰看不懂的程度,他看着江恰恰,又突然转头看向灵堂上被包围在鲜花里的齐清的照片。
过了好一会儿他才重新回头,不怎么真切地扯了扯嘴角:“不用谢。”
听说二中路那座商场的基础招商已经进入了尾声,对方的身价早已经伴随着这一进程滚雪球一般增大到了难以想象的地步。想到之前齐清地产为了祁凯跟对方作对的那些事儿,江恰恰就悔得恨不能回到那时候给当初的自己两巴掌。而现在能扛事儿的齐清已经死了,她开始恐惧对方会不会盯着自己秋后算账。
因此纵然惶恐,江恰恰仍坚持补救:“……以前有很多事情……冒犯了您,我代表齐清现在跟您说一句对不起。”
她说得很诚恳,林惊蛰却没有立刻回答,而是沉默了好几秒之后,才缓缓重复:“对不起?”
“是的。”江恰恰露出一个惨淡的自嘲笑容,“以前做了很多的错事,希望您能够既往不咎。”
她抬起头,小心地打量林惊蛰的面色,四目相对,林惊蛰却在此时突然转开目光,望着虚空笑了一声。
这不是喜悦的笑容,反倒更像是一种解脱。对方在这一瞬间身上似乎有什么东西变得不一样了,江恰恰迷茫地想要深究,林惊蛰却已经恢复如常。
他复杂的目光一点点清透了,然后朝江恰恰说了一声“节哀顺变”,紧接着起身离开。
江恰恰的心脏无端地绞痛了起来,冥冥之中她感到自己似乎亲手斩断了什么东西。
但下一秒,一阵突如其来的喧杂声便遥遥砸进了灵堂中,打断了她的疑惑。
“天哪————————”
一声响彻天际的恸哭,来人穿过人潮精准地扑到了灵桌上,看到对方面孔的瞬间,江恰恰脸上的血色便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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