毒解至一半而停者,此生若遇齐入药之七花,命则休矣。
韩轻嗣听过之后,神情恭敬地低头:“拜托先生了。”
裴满衣浅笑:“既是阿奕的弟弟,我自当尽力。”
当年裴满衣遇郝肆奕时不过二十二岁,已是名满江湖的鬼手神医。他虽武功浅薄,却极善用毒。江湖传言裴满衣制得化骨粉,一旦沾上毒粉则化骨为水,故此得名。遂无人敢近其身。
然其曾救过因水源中毒而垂死的江南鹤翎派七十五人性命、水阕楼白门身染恶疾的门主、激战重伤的黑白双煞等百数人,而其毒杀之人不足三十,故江湖尊其为“医”。
且裴满衣此人脾性古怪,性情倨傲,不按条理办事。救人但凭喜恶心境,不论正派邪教、不论出身家财,却要挑长相。
听闻那鹤翎派七十五人俱是托了白若藕娃的小弟子之福,方才保全了门派,真可谓是一人好看,福蔽鸡犬。
裴满衣只收弟子一人,据传言是因其独门弟子姿容无双、风骨天成,生的是蚀骨销魂、男女通吃,端的令西子自惭、卫玠羞煞。
郝伍少初闻时,回想起四哥的阴渗渗的面容神情,不由起了一身鸡皮:“西子自惭、卫玠羞煞?只怕是吓哭西子、怕煞卫玠!”
话虽如此,郝肆奕却的确是郝家兄弟中最为俊俏的一个。莫说塞外,只怕是放眼江南也再挑不出这样的美人来。再借伍少一句评言:“白瞎他一张好脸!”
韩轻嗣施过一礼,系紧了青雪剑向外走,惊得郝伍少从床上翻滚下来,手足无措地拽住他:“你去哪里!”
韩轻嗣淡淡瞥了他一眼:“逍遥派。”
郝伍少急道:“你疯了!你现在有报仇的本事了吗?!”
韩轻嗣垂眼:“我要去救叁侠姐。”
郝伍少又气又急,险些闪了舌头:“你不用青雪剑能救她?!你不杀蚀狐门门主能救她?!这是三姐自己选的!你赔上性命也救不了她!”
韩轻嗣猛然抬眼,双目微红:“她是你姐!你便看着她去送死?!”
郝伍少怔在原地。
“她是你姐”——许多年前因他一句“你是她弟”曾将郝伍少噎的耿耿于怀至今,今日换了个说法听在耳中,却觉不出欢喜来。
郝伍少双目无神地讷讷道:“三姐自己选的,我又有什么办法……你去了也是送死,你不能……”
韩轻嗣面无表情地扯开他的手:“我的命本就是叁侠姐救回来的,死了就当是还她。”因伍少拽得十分紧,他颇费了些气力才一根根将手指掰开。
郝伍少被他推得跌倒在地,又手脚并用爬上去抱住他的腿:“你死了,仇就不报了吗?!”
韩轻嗣不敢也不舍踹开他,只得弯下身子再度掰他的手指:“你怎么知道我一定会输?迟早要赌这一把,现在不过是提前几年罢了。”
郝伍少闻言怔了怔,却被韩轻嗣趁机扯开胳膊,又被迅速点了穴。
韩轻嗣向外走了两步,又突然停住,顿了片刻转身走回伍少身前,将他抱回床上,垂眼温言道:“你安心解毒,等我回来。”
顿了片刻,也不知是承诺与他听,又或是说与自己听:“我会救出郝叁侠,一定会回来,你等我。”
说罢站起身,头也不回地出了草庐。
郝伍少被点在庐中,听得马蹄声渐行渐远,竟是落下两行清泪,嘴唇艰难地嗫嚅:“回来……”
可那人到底走了就没有再回头。
之后几日郝肆奕搬出了太虚谷照料郝伍少、替他煮药蒸毒,裴满衣一人呆于谷中也是无趣,便随着搬了出来。每日喂猪一般给花乐醉塞些水米,又嫌花乐醉三不五时要松绑解手太过麻烦,索性配了一副止尿止泻的药给他喂下去,乐得轻松。
花乐醉吞了炎雪虫,每日迷迷糊糊睡至子时忽觉身至冰窖之中,冻得肌骨生疼。昏昏沉沉到了午时,又觉周身如遭火烤,烫的皮肉剥离。这番难熬的折磨之下,生命力顽强的花寨主却依旧每日笑得妖娆媚惑,甚至有时方熬过冰寒的痛楚睡过去,又在梦中笑醒了。
每日冰火煎熬时,花乐醉被捆着手脚,在地上翻滚挣扎,最为难受时便以头抢地,却死死咬着牙关不敢呻吟出声——他生怕裴满衣一个不乐意,配了哑药逼他服下去。
郝肆奕虽说是照料郝伍少,却同折磨也无二致。
每日喂一碗白果黄连汤,说是有助祛毒。若是剩下一滴,便是郝伍少不知好歹、枉费哥哥一番心思,之后便更有得苦头吃。
郝伍少苦着脸将碗舔净,忍住干呕的冲动,细声讨饶道:“加些蜂蜜可好?”
郝肆奕点头:“出了草庐往西走三十米,树上有一枚马蜂窝,你自己去捅了抱回蜂巢蜜浆,我就给你添。”
郝伍少欲哭无泪。
郝肆奕每日要回谷中采摘新鲜的毒草熬药,照料伍少与看守花乐醉的任务便丢到了裴满衣身上。
裴满衣没有折磨郝伍少的恶趣,只是在伍少开口讨蜜,以调节被苦到近乎麻痹失灵的舌头时摇头拒绝:“祛毒所用的毒草遇蜜则失效,须寒性苦食辅佐药性。”
郝伍少脸色缤纷了一阵,悻悻放弃。
裴满衣向来放达不羁,哪里做过照料人的事情。自从收了个徒弟之后,连洗衣做饭熬药穿靴脱衣之事都一并交给了徒弟,只怕自己肌肉萎缩方才每日在谷中溜达一个时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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