烧鸡这两个字触动了谢景明,他脸上露出难以言喻的表情。
像是知道他在想什么,白金飞又笑了:“做烧鸡的厨子是我从山下带回来的,没别的本事,就是烧鸡烧得好,比我小娘做得都好吃。小时候我以为小娘做的烧鸡天下第一,再没有人能胜过她。后来出来见了世面才知道自己从前就是个井底之蛙。”
眼前分裂的白金飞不再是这一半和那一半了,这一半越变越大,那一半被越挤越小,最后融在一起,成了眼前这个完整的人。谢景明自己也不再是这一半和那一半了,他被撕裂成了很多片,混乱不堪。
白金飞走出两步,见他还站在原地不动,索性过来牵起他的手,跟很多年前一样:“走啊。你放心,管够吃。”
人已是陌生的人,就连触感也是陌生的触感了。
谢景明麻木地被他拉着走,走到没人的地方,他忽然停下来,不肯再走了。
白金飞早有预料地叹一口气,也停下来。
谢景明问他:“为什么?”
这句为什么问得太大了,因为他有太多的问题要问,一时之间竟不知该从何问起。
沈家遭遇灭门之灾,一家老小连奴仆在内全部罹难,唯独沈金飞和沈青扬因年幼个子小,藏在灶台中躲过一劫。
沈家两名幸存的少年才只有十岁出头的年纪,既没有非凡的能力又没有强大的靠山,想要寻求公道,只能请江湖上的大人物相助。而那时谢家根本帮不上什么忙。沈家兄弟甚至不敢在宣州多待,生怕杀人之人得知还有两条漏网之鱼而前来灭口,于是他们就连和谢景明道别的机会都没有,就匆匆忙忙上路了。
后来?
后来沈轩华一家的命案就成了一桩悬案。而沈金飞和沈青扬人间蒸发了一般,再了无音讯了。
谢景明进了天下论武堂,他一面练武,一面打听当初沈家那件案子以及沈家兄弟的下落。然而直到他从天下论武堂学成,参加伐魔大战来到出岫山,才终于见到昔年好友。好友竟已成了魔教的护法。
沈金飞早料到谢景明要问的。他平静地说:“‘月’剑没有被杀我家人的那些人抢走。”
谢景明愣住:“什么?”
沈苍明锻造五把绝世宝剑,给了自己五位子女,结果到了沈金飞他们,已有四家罹难。杀害他们一家人的,难道不是为了夺剑?
沈金飞道:“我爹把那把剑当宝贝,早就藏起来了,还找人造了把假的用来掩人耳目。那天晚上被人抢走的,就是假的那把。”
谢景明一头雾水。直觉告诉他沈金飞会从这里说起,那把“月”剑后来应该还引起了不少的故事,和沈金飞他们为何会失踪,为何会进入天宁教有关。
沈金飞道:“以前人人跟我说,我们沈家的剑是宝贝,我都不当一回事儿。那剑我用过,小时候烤麻雀吃,用那把剑开膛破肚,是锋利,趁手。但也就那样了。什么剑宰不了麻雀,杀不了人呢?”
他话锋一转:“我家人被杀了,我和青杨走投无路,只能去找武林上的大人物,请他们帮我们主持公道。那时候他们也是真重视,三位赫赫有名的长老一起帮我们查案。季老、鱼老还有武老。”
谢景明认真地听。这事儿他听说过一些。这三位的确都是江湖上颇有威望的老前辈。可惜季老就在不久前的大战中也战死了。
“去找他们之前,青杨跟我说,真正的‘月’剑没有被抢走的事情先不要和任何人说。他这人从小就这样,想事情总是特别周到。我不以为然,但我当时还是听他的。”
“他们查了两个多月,什么都没查到。那时候我是真的急呀,两个多月,我没有睡过一个安稳觉,闭上眼睛看到的都是血。一做梦就梦到小娘给我做烧鸡。我在梦里都知道那是梦,可我不想醒,永远都不醒就好了,可梦里烧鸡吃到嘴里,总会变成血淋淋的人肉。”他说着可怖的事情,语气却是平淡的,脸上甚至还挂着浅浅的微笑。
“我和青杨什么都没有,没有钱,没有权势,连家人都没有了。连吃的饭和睡觉的地方都是那些大人物好心怜悯我们的。我怕他们不肯诚心帮我们,我没忍住,做了一件我今生做过最愚蠢的事。”
谢景明屏住呼吸。他隐隐有种不好的预感。
“我告诉他们了,‘月’剑还在我手里。只要他们能帮我们报仇,宝剑自当作为赠礼。”说到这里,沈金飞脸上的微笑竟然加深了。他仿佛在说的并不是一件令人痛苦的回忆,而是什么有趣的故事。
“打那之后,事情就全然变了。你猜怎么着?从前那三位德高望重的长老总是坐在一起商讨线索,说好了一定为我们讨还公道,为我们夺回宝剑。可那以后,他们忽然就不爱扎堆凑热闹了,总是私下里单独来找我们,假模假式说两句案情的进展,接着就开始旁敲侧击地打听我们沈家的宝剑到底稀罕在哪里。三位大长老,竟然先后都来义正言辞地找我们说,宝剑由我们两个孩子管着不安全,不如先交给他们,由他们代管。”
沈金飞提到的三个人都是谢景明敬重的前辈,他忍不住道:“他们或许真的只是想代管‘月’剑……”
沈金飞笑道:“或许吧。谁知道呢?我只知道,先前我担心他们不用心查案,是我冤枉了他们。当他们知道剑在之后,才让我明白什么是真的不用心。我那时候可真想不明白,我以为那是我们沈家十几条人命的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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