呼延铎英挺的剑眉慢慢拢紧,原本亲和的脸色垮了下来,犀锐的目光自南叠枫身上移向呼延啸,森然道:“你也是这么想的?”
呼延啸深谙父亲脾性,见他阴沉着脸目光锐利,显然是在隐忍怒气。庚泰十四年的这件事本来就是父亲的最大禁忌,却给汪云崇一见面就问了出来,这么问了也就算了,连南叠枫也帮了一腔,这要父亲如何不生气?
呼延啸略一蹙眉,并不答话,一撩衣袍下摆,向着呼延铎跪了下去。
这一下让汪云崇和南叠枫都吃惊不小,只见呼延啸跪在正中默然无声,坐在上首的呼延铎脸色愈发阴沉,两人各自皱紧眉心,不知如何是好。
呼延铎锐利的双眼直直盯着垂头跪着的呼延啸,似乎完全忽略了南叠枫和汪云崇的存在,呼延啸仍是低着头默不作声,额前的刘海顺着俊朗的眉垂在眼前,完全看不出眼中情绪。南叠枫与汪云崇见此情状,更是大气也不敢出,绷着神经站在一边。
许久,但听“啪”得一声响,呼延铎一拍圈椅扶手,站了起来,扫了南叠枫与汪云崇各自一眼,最后又定回在呼延啸身上,唇角向下弯着,沉声道:“你跟我进来。”说罢便转身出了正堂往里屋走。
呼延啸应了一声“是”,随即直起身来,轻轻抖了抖沾上细灰的袍子下摆,跟了上去。经过南叠枫身边,侧头道:“我已跟展庭交代过,他一会儿会带你们去客院,家父盛怒之中,多有怠慢,你不要介意。”
南叠枫摇头道:“怎么会,是我多事。”
呼延啸挑唇一笑,眼中悠然光彩竟丝毫不减,转头向汪云崇拱了拱手,也往里屋去了。
待呼延啸的身影在走廊尽头消失,忽又听得“啪”地一声裂响,方才被呼延铎拍中扶手的圈椅应声碎裂,瞬间断成了七八块。
汪云崇与南叠枫两人对视一眼,相继出了正堂。
屋外阴云滚滚,不时一阵凛风吹过,扫得枯叶衰草瑟瑟作响。刚走出不过两三丈,展庭已不知从何处钻了出来,三两步走到汪云崇与南叠枫身边,伸手向东边一摊,道:“两位这边请。”
呼延家的客舍并没有百川山庄各个院落的敞阔,但其精致程度却不输分毫。
南叠枫放置后随身携着的衣物,仰起头看着房顶纷繁的雕饰,脑中如这雕饰一般凌乱纷繁,既理不出头绪,也不知如何去理。
听得屋外淅淅沥沥的声音渐大,湿湿的水汽漫了进来,才发现不知何时已下起了雨来。
南叠枫推门而出,迎面而来的冷风夹杂着星点的雨丝拂在脸上,湿润冰凉。
深吸一口凉气,再凝神看去,发现对面的屋檐下,汪云崇正双手撑着雕栏,半个身子都探在遮檐外,仰着头闭着眼,任雨点打落在棱廓分明的嘴唇上,顺着下颌滑到脖颈,沾湿金绣图纹的前襟。
寒风吹动他的衣角和袖角,被雨水打湿的鬓角碎发垂散下来,汪云崇似乎毫无知觉,仰着头静静地接受着这天赐甘霖,闭着的眼睛虽让人感觉不到那十二卫总领独有的凌厉,但周身上下散发出的霸气和骄傲,却更加令人不敢逼近。
两人的屋子之间横着一小块草地,但此时正是隆冬时节,也看不出多少绿意。南叠枫隔着檐前滚落的雨帘远远地看着,水珠的晶莹和水汽的湿润柔和了汪云崇的轮廓,朦朦地像是浓淡分明的写意画。
有这样的与生俱来气魄的人,真无法相信是和自己一样自小就无父无母的孤儿。
“你是出来看雨,还是看我?”汪云崇戏谑地一挑嘴角,却仍旧保持着方才半身淋雨的姿势,也不睁眼。
仿佛对汪云崇时不时不正经的调笑也已经见怪不怪,南叠枫走近檐边,探出手去接滑下来的雨珠,道:“大人好情致,这月份的冷雨竟也淋得这样痛快。”
汪云崇“哈哈”地笑了几声,睁开眼来,拍了拍前襟的水珠,道:“够冷的雨才能让脑子清静下来,你要不要也试一试?”
南叠枫握住手心里沁凉的水珠,抬眼看向汪云崇,道:“没想到天底下也有能令汪大人脑子不清醒的事情。”
汪云崇低头微笑,忽然单手一撑扶栏跃了出来,晃步袭到南叠枫这边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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