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秉笔的面庞保养得宜,虽是胖得笑不见眼,却细皮嫩肉有如女子,见他挣扎痛苦,还有一抹得意的暧昧笑容泛上眉梢眼角:“今晚陛下可能还要陪伴贤妃娘娘,将军若是候不住,没有那份替娘娘祈福的诚心,不妨求咱家一声。”
贺兰雁倨傲一笑,寒风夹雪中双目闪烁如流萤:“不用,我愿为娘娘做些小事。不过祈福需得清静,其他人都滚了,你也该滚远点,别碍了我的眼。”
老太监摇了摇头,故作叹息地走进了地龙烧得正旺的大殿内,迎冷风飘来一句嘲嗤:“将军,该低头时且低头,小心聪明反被聪明误,赔了性命!”
贺兰雁闻言,却笑了。
今日皇帝诏他来,本就是为了在陈行德面前上演一出博取信任的苦肉计。可笑金太监精明了一世,现在眼见定国公军权在握,也按捺不住,轻浮了起来。既然皇帝没有告诉他这份盘算,说明他离死期不远。
寒风朔朔,贺兰雁也不知自己等了多久,尽管早已做好了准备会被皇帝折磨得死去活来,但几度恍惚中他甚至怀疑皇帝会不会已经把自己当成了弃子,今天就要他活活冻成一块冰雕,冬天留给闲人欣赏,春天融化,就了无踪迹。
他幻想了几次手刃老太监的快感,薄如蝉翼的天蚕丝像切肉一样轻快地片开肌肤,油脂和鲜血沸腾着刺激他的神志,让他尚能苟延残喘。
然而直到贺兰雁胆大包天地幻想起了把皇帝暴揍一顿,也没有人来传召他进入殿内。他能清晰地听到自己的心跳和吐息在逐渐变慢,也许他永远阖上眼所需的时间比一枚雪花消逝在掌心还快。
阖眼前的最后一瞬间,他看到皇帝明黄色的轿辇遥遥行来,陈行德和其余近臣骑马跟随在侧。视线里那些意气风发的笑脸越来越近,贺兰雁翕动着嘴唇,是想要溺水之人想要呐喊。
面对曾同床共枕到天明的两个男人,贺兰雁到底还是没有开口求救,只静静地看着那一盏盏宫灯去远。
他已经掐得自己掌心血迹斑斑,腿也冻僵了,恐怕以后再也不能驰骋沙场。这是自毁的快意,他知道不该,可他无法罢手,索性他已再也没有一点知觉,只心里还有些悲凉的得意。
然而还不待他酝酿出一个笑容,他便筋疲力尽地栽倒在了柔软残雪之中——
玉宇琼楼,夜半飘絮,数点风雨共白雪,飘满他眼口耳鼻,如同一袭烂漫春天的绒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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